沉香殿的晨雾还没散，后院就飘起了桂花糖的甜香。赵砚蹲在石灶旁，正帮着念瑶熬糖稀，铜锅里的糖汁咕嘟冒泡，裹着桂花的香气飘得满院都是。苏珩坐在廊下，手里绷着块新云锦，要给骆驼绣“星纹鞍垫”，金线在他指间绕来绕去，没绣几针就缠成了团，气得他首皱眉，却还是舍不得把线剪断——这金线是西域商队送的，说沾着“星运”，能保平安。
“赵兄，糖稀要熬到琥珀色才对！”念瑶伸手搅了搅锅里的糖，指尖沾了点糖汁，凑到嘴边尝了尝，甜得眯起眼。赵砚赶紧点头，手里的木勺却没拿稳，糖稀溅在灶台上，烫出个小小的甜印。刺猬从石缝里钻出来，凑到灶台边，鼻子嗅得欢，背上还沾着昨晚没清理的桂花，活像披了件“香绒衣”。
“慢着！这糖烫！”赵砚刚要拦，刺猬己经叼住块溅出来的糖渣，腮帮子鼓得溜圆，转身就往石缝里钻，糖渣掉在地上，引着几只蚂蚁来搬，活像场“甜食搬运战”。骆驼甩着尾巴走过来，低头就往铜锅边凑，大概是闻着了甜香，舌头一卷就想舔锅沿，吓得赵砚赶紧把锅往旁边挪，结果锅柄撞在石灶上，糖稀又溅出不少，落在骆驼的蹄子上，粘了层“甜甲”。
“这泼驼！再闹就不给你糖吃！”念瑶笑着拍了拍骆驼的脖子，骆驼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活像个撒娇的孩子。伊和举着个铜制的糖画勺跑进来，勺底还沾着昨晚做坏的糖画——是只歪歪扭扭的兔子，耳朵断了一只，却被他当成宝贝。“先生！我会做糖画了！”伊和跑得急，糖画勺“叮咚”撞在石桌上，勺里的糖渣掉在苏珩的云锦旁，苏珩刚要捡，就被刺猬抢先一步叼走，气得苏珩首跺脚。
三公主提着个竹篮跑进来，篮子里装着刚摘的桂花，花瓣撒了一路，活像铺了层“香绒路”。“瑶瑶姐姐！我摘了好多桂花！”她扑到念瑶身边，桂花撒了念瑶一裙摆，香气混着糖香，甜得人心里发暖。淑妃扶着宫女的手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描金食盒，里面是刚做好的“桂花糯米糍”，每颗糍上都裹着层桂花碎，“听闻你们在做糖，我也来凑个热闹。”
可谁都没留意，前殿的回廊下，两个小太监正探头探脑。一个穿着灰布袍，是李贵妃宫里的人；一个穿着青布袍，是皇后宫里的，两人手里都攥着张纸条，眼神里满是算计。“你听见没？淑妃娘娘天天往沉香殿跑，还送点心！”灰袍太监压低声音，指尖捏着纸条的角，“贵妃娘娘说了，念瑶先生要是跟淑妃走太近，以后怕是会帮着淑妃争储。”
青布太监冷笑一声，把手里的纸条往袖里塞：“皇后娘娘早说了，念瑶先生是陛下看重的人，她的婚事得由宫里做主。听说西域商队的少主在求亲，还有归雁楼的赵公子也对她有意思——要是能把她指给咱们这边的人，以后沉香殿就是咱们的助力。”两人正说着，就见总管太监提着个食盒从远处走来，赶紧缩到柱子后，看着总管太监走进沉香殿，才敢探头出来，眼神里的算计又深了几分。
后院里，伊和己经开始做糖画了，糖勺在青石板上画来画去，本想画颗星星，结果画成了“歪星”，糖汁还滴在刺猬的背上，刺猬吓得蜷成个球，糖汁在它背上凝固，活像披了件“甜甲”。“我的糖画！”伊和急得去掰刺猬的刺，结果手被扎了一下，疼得首甩手，糖勺掉在地上，正好砸在骆驼的蹄子上，骆驼疼得“哼哧”一声，甩了甩尾巴，把石桌上的糯米糍扫落在地，刺猬立刻凑过来，把糍往颊囊里塞，腮帮子鼓得像两个小元宵。
“这可怎么好！”淑妃笑着去捡糯米糍，指尖沾了点糖汁，刚要擦手，就见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娘娘！前殿来了位大人，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要请念瑶先生去宫里问话。”念瑶手里的糖勺顿了顿，心里隐隐觉得不对——皇后娘娘向来不怎么管沉香殿的事，今日突然找她，怕是有别的事。
赵砚也皱起眉，把铜锅从灶上挪下来：“先生，我陪您去！”苏珩放下手里的云锦，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伊和和三公主也嚷嚷着要去，淑妃却轻轻按住念瑶的手：“你们别去，宫里的事，我陪念瑶去就好。”她给念瑶使了个眼色，念瑶会意，点了点头，跟着淑妃往前殿走，身后还传来伊和和三公主的喊声：“先生早点回来！我们等你做糖画！”
前殿里，皇后宫里的李大人正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杯茶，眼神却不停地扫着殿里的摆设。见念瑶和淑妃进来，赶紧放下茶杯，站起身：“念瑶先生，淑妃娘娘。”他从袖里掏出张圣旨，展开时，念瑶看见上面写着“为念瑶先生择婿”几个字，心里顿时明白了——原来皇后娘娘找她，是为了婚事。
“念瑶先生，”李大人清了清嗓子，眼神落在念瑶身上，“皇后娘娘说了，您年岁也不小了，该择门好亲事。如今有两位人选，一位是西域商队的少主，能帮着朝廷和西域通商；一位是归雁楼的赵公子，家世清白，与您也熟——您看，您更倾向于哪位？”
念瑶还没开口，就见殿门外传来脚步声，李贵妃宫里的王大人也走了进来，手里也拿着张纸条：“念瑶先生，贵妃娘娘说了，您是陛下看重的人，婚事不能马虎。贵妃娘娘为您选了位人选，是禁军统领的儿子，以后能护着您，也能帮着宫里稳定局势。”
两位大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想让念瑶选自己这边的人，淑妃站在一旁，轻轻碰了碰念瑶的手，示意她别慌。念瑶看着两位大人，忽然想起后院的热闹：赵砚熬糖时的笨拙、苏珩绣云锦时的认真、伊和做糖画时的慌张、三公主摘桂花时的开心，还有骆驼和刺猬的憨态，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两位大人，”念瑶开口，语气平静，“我的婚事，我想自己做主。”她顿了顿，看着两位大人惊讶的表情，继续说：“我喜欢沉香殿的日子，喜欢和赵兄、苏兄他们一起做糖、绣星图、聊西域的事——要是我的婚事会让沉香殿的热闹消失，我宁愿不嫁。”
李大人脸色一沉：“念瑶先生，这可不是您能做主的！皇后娘娘的旨意，您岂能违抗？”王大人也跟着点头：“贵妃娘娘也是为您好，您可别不知好歹。”淑妃却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念瑶面前：“两位大人，念瑶先生是陛下亲封的先生，她的婚事，陛下也说过要尊重她的意愿。你们这样逼她，怕是不妥吧？”
两位大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他们知道淑妃是陛下宠爱的妃子，不敢轻易得罪。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陛下的声音：“朕倒要看看，谁敢逼念瑶先生！”众人赶紧转身，就见陛下穿着便服，笑着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太监，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做好的桂花糖。
“朕听说沉香殿在做糖，特意来尝尝，”陛下走到念瑶身边，拿起块糖递给她，“你的婚事，朕早就说过，你想嫁谁就嫁谁，没人能逼你。”两位大人吓得赶紧跪下：“陛下恕罪！臣等只是奉了娘娘的旨意，绝无逼婚之意！”陛下摆了摆手：“起来吧，以后别再提这事了——念瑶先生的日子，得让她自己过舒心了才好。”
两位大人连声称是，赶紧退了出去。陛下看着念瑶，笑着说：“走，陪朕去后院看看，听说你们做了不少糖，朕也想尝尝。”念瑶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跟着陛下和淑妃往后院走，刚走到月亮门，就听见后院传来笑声——赵砚正追着刺猬跑，刺猬嘴里叼着块糖；苏珩在给骆驼绣鞍垫，金线终于不缠了；伊和在做糖画，这次画成了颗歪歪扭扭的太阳；三公主举着桂花，在院里跑着喊“瑶瑶姐姐回来啦！”
陛下看着后院的热闹，笑着说：“还是沉香殿有意思，比前殿的那些勾心斗角强多了。”淑妃也跟着笑：“可不是嘛，这里的日子，甜得很。”念瑶拿起块糖递给陛下，陛下咬了一口，甜得眯起眼：“这糖好，比宫里的御膳房做得还甜——以后朕要常来沉香殿，尝尝你的糖。”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起来，后院里的笑声更欢了。陛下坐在石凳上，看着伊和做糖画，偶尔还指点两句；淑妃帮着念瑶熬糖稀，指尖沾了糖汁，也像个孩子似的尝了尝；赵砚和苏珩忙着给骆驼绣鞍垫，虽然绣得不好，却笑得很欢；三公主举着糖画，在院里跑着喊“陛下，您看我的糖画！”；刺猬趴在陛下的脚边，嘴里叼着块糖，眼睛亮晶晶的；骆驼温顺地站在一旁，背上的鞍垫虽然歪歪扭扭，却满是暖意。
念瑶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忽然觉得很暖。她知道，前殿的明争暗斗还会继续，可只要后院的热闹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她就能守住这份甜。她拿起笔，在书院日志上写下：“今日的甜，是桂花糖的香，是歪星糖画的趣，是陛下护着的暖，是后院不变的欢。前殿的暗斗像层乌云，却遮不住沉香殿的阳光。原来最好的日子，不是没有风雨，而是风雨来时，有人陪你一起守着甜，守着热闹，守着心里的那份暖。爹爹，您看，瑶瑶能守住自己的日子了，也能守住身边的人了。”
笔尖的墨汁落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圆，像颗桂花糖，像颗歪星，像陛下笑着的眼睛，落在满页的笑声里，落在满院的甜香里，成了最暖的注脚。廊下的骆驼打了个饱嗝，嘴里飘出桂花糖的甜香；刺猬从陛下脚边爬起来，叼着糖往石缝里钻；远处的更夫敲起了梆子，一下，两下，三下，敲得暮色都软了下来，把后院的甜闹和前殿的暗斗，都裹进了这暖融融的暮色里，只留下满院的甜香，和永远不变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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