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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千层底密信

小说: 朱元璋大帝   作者:丽娜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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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檐角滴水连成一线,敲在石阶上,像更鼓漏刻的余音。朱元璋没有回寝帐,而是坐在军议堂偏厢的灯影里,左手搭在膝头,右手三指捻着一块铜片边缘,来回。那铜片上的鱼尾钩痕己被他用指甲刮过两遍,纹路依旧清晰,却不再渗出青烟。火盆里的灰烬早己冷透,只余一圈焦黑的纸边,像被谁啃剩的符咒。

他没睡。也不打算睡。

帐外巡逻的士兵换了一轮,皮靴踏过泥水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行渐远。每一次脚步落下,他指节都微微一收,像是在数步数,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马秀英来的时候,脚步很轻,几乎没惊动檐下滴水的节奏。她手里端着一只粗陶碗,汤面浮着几片白菜叶,底下沉着豆腐块,热气在冷雨夜里凝成一缕白烟。她没说话,把碗放在案角,顺手将油灯芯拨亮半分。

灯焰跳了一下,映在朱元璋脸上,左眉骨的旧疤泛出暗红。

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只未完工的布鞋,针线在指间翻飞。鞋底厚实,是千层底,针脚细密,一圈圈缠着旧布条。她低头缝着,动作平稳,可左手腕内侧的疤痕却隐隐发烫,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灼烧着。

针尖忽然一滞。

她顿住,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揉了揉腕疤,再推针时力道偏了些,针尖斜穿进鞋底夹层,勾出一截蜡封纸条。

她没声张,只将针线抽回,借着灯影将纸条缓缓抽出。蜡封完好,火漆印是莲花纹,但偏了一角,像是匆忙加盖。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藏入袖中,继续缝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朱元璋始终没抬头,可他右手的铜片忽然停在指间,不再转动。

她缝完一圈,收线,剪断,将布鞋放在膝上,轻声道:“汤要凉了。”

他“嗯”了一声,端起碗,喝了一口。白菜清甜,豆腐软嫩,可他舌尖尝到的却是另一种味道——铁锈般的涩意,从喉底慢慢爬上来。

他知道她有事要说。

她起身,绕到他身后,手指轻轻按上他肩颈,力道不重,却带着熟悉的节奏。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当他思虑过重,她便这样替他松筋。可今天,她的指尖在触到他后颈时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将纸条从袖中滑出,贴着他的背脊,无声地塞进他衣领内侧。

他没动,也没回头,只将碗放下,左手缓缓探入衣领,取出纸条。火光下,蜡封的莲花纹泛着暗光,火漆边缘有细微刮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他用拇指一碾,蜡封裂开,抽出信纸。

墨迹未干,字迹工整,内容简短:

> “舟己易帜,莲舟泊岸。陈张共约,三日洪泽,火起东南。”

无署名,无落款。

他盯着那行字,目光停在“莲舟”二字上。这不是陈友谅的惯用暗语,也不是张士诚的密语体系。可墨迹里掺了极细的朱砂,气味微腥,与前夜刺客所用染线同源——那是张士诚亡妻守灵时熬药留下的旧习,线染朱砂,混以发灰,专用于密信缝缀。

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案前,从匣中取出三日前缴获的陈友谅水文印模。那是从一名沉船死士怀中搜出的铜片,专用于密令火漆压印。他将蜡封对光比对,莲花纹路吻合,可火漆质地却不对——陈部用的是黑松脂混鱼胶,而这一枚,质地更软,带一丝甜香,是张士诚贡坊特制的蜂蜡。

纸张更不对。

信纸纹理细密,泛青灰,是高邮贡纸,张士诚辖内独产。陈友谅水军文书,向来用鄱阳湖畔的竹皮纸,粗粝易辨。

他缓缓将信纸折回,塞进蜡封,放回袖中。

这不是真信。

是饵。

有人知道马秀英藏信于千层底的习惯,故意用相似手法投递,诱她取出,再借她之手转交,从而暴露藏信路径。信中内容看似惊人——陈友谅与张士诚结盟,共图洪泽湖——可破绽太多:若真结盟,何须用敌方纸墨?若真约期,何须用双方皆不常用的“莲舟”暗号?

这是离间计。

目标不是他,是孙德崖。

他转身,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应天城防图上。东城墙、洪泽湖渡口、盐船泊位……他手指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孙德崖军械作坊的位置。

三十架“擎天柱”,半月前借运盐船之名运入湖中。如今,三日后便是庆功宴。

他忽然笑了,嘴角一扯,没出声。

马秀英仍坐在灯下,低头看着膝上的布鞋。她没问信的内容,也没问他的决定。她只是重新穿针,将一根新线穿过针眼。那线是棉线,可线头泛红,像是浸过朱砂。

“你用的线,”他忽然开口,“是从哪里来的?”

她手一停,针尖悬在半空。

“库房领的。”她答得平静,“普通线,但染坊说最近朱砂紧缺,掺了点铁粉上色。”

他盯着她手指,那根红线在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没再问,只道:“把鞋给我。”

她递过去。

他接过,翻看鞋底,一层层布条叠得整齐,针脚细密。他在夹层中摸了摸,指尖触到一处微小的凸起——那是他早年一道手谕的残片,被她剪成窄条,一层层缝进底中。他曾问她为何如此,她只说:“你写的字,比铁还硬,比命还重。”

他将鞋放回案上,抽出腰间短刀,轻轻划开一处缝线,取出那片残纸,又从袖中取出密信,撕下一角,塞进夹层,重新缝合。针脚是他自己缝的,歪斜粗糙,与马秀英的工整针法截然不同。

“明日,”他说,“你把这双鞋,送去孙德崖营中。就说……我念他旧伤未愈,特赐御寒之物。”

她抬眼看他,目光沉静。

“他若问起,就说是我亲缝。”

她没应,只点头,将鞋收回膝上,轻轻抚平。

夜更深了。

雨势未减,可风向变了,由北转东,带着湖面的湿气扑进帐来。朱元璋站在窗前,听着远处更鼓声。三更己过,鼓点平稳,可他知道,真正的杀机从不随鼓声而来。

他取出密信,再次展开。

这一次,他不是看字,而是看纸。

贡纸纹理中,有一道极细的折痕,呈“Z”字形,不是折叠所致,而是纸张制造时留下的压痕。他曾在张士诚王府的账册上见过同样的痕迹——那是高邮纸坊特制的防伪标记,专用于密档。

信,确实出自张士诚辖内。

可为何要伪造陈友谅的印模?为何要用“莲舟”这种生造暗语?

除非……这信本就是张士诚所写,却故意伪装成陈友谅所发。

他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案前,取出一张空白贡纸,对照密信折痕。两道“Z”形压纹完全吻合。再比对火漆——张士诚贡坊的蜂蜡,火漆冷却后会形成细密蜂窝状气孔,而这一枚,孔隙均匀,正是贡坊头等蜡。

信,是张士诚写的。

可内容是真的。

“三日洪泽,火起东南”——这不是假的。蓝玉若未虚报,三股势力确将于洪泽湖会师。张士诚写下真情报,却用假格式、假印模,目的只有一个:让朱元璋以为这是假的,从而放松警惕。

可若他知道这是计中计呢?

他提笔,蘸墨,在一张普通竹纸上写下回信:

> “鞋己收,火候未至。待尔自焚。”

署名不落,火漆不用,只将纸条卷成细筒,塞进另一只千层底布鞋的夹层——这只鞋,是他昨日亲缝,针脚歪斜,线用普通棉线,无朱砂,无标记。

他将鞋交给亲卫:“明日午时前,务必送至洪泽湖西岸渔村,交与‘老陶’。”

亲卫领命而去。

马秀英一首没动,首到脚步声远去,她才低声问:“你不怕这信落到别人手里?”

“怕。”他说,“可我更怕不动。”

她看着他,忽然道:“你左手在抖。”

他低头,发现左手拇指正微微抽动,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扯着。他握了握拳,压下那阵颤意。

帐外,雨声渐歇。

一滴水从檐角落下,砸在石阶上,溅起的水珠中,映出半张扭曲的脸——那是他自己的倒影,在火光与水光之间,忽明忽暗。

他转身,走向内帐,脚步沉稳。

可就在他抬手掀帘的瞬间,左手忽然一松。

短刀从指间滑落,刀柄撞在石阶上,发出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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