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费窗口冰冷的玻璃后,工作人员公式化的声音报出一个足以让普通家庭倾家荡产的数字。
厉星野面无表情,抽出那张无限额度的黑卡,递过去。
预缴单打印出来,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转身走向医生办公室。
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病历上那冰冷的字眼: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高危型),6岁,父亲信息:空白。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厉星野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张主任略带疲惫的声音:“请进。”
厉星野推门而入,张主任抬头看到是他,微微一愣,显然有些意外。
“张主任,我是温晓秋的父亲,厉星野。我想了解我女儿,现在最详细的情况,以及后续所有可能的治疗方案。”
他递上那张刚刚打印的预缴单,作为身份和决心的证明。
“父亲?”张主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了然和深深的复杂,他示意厉星野坐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厉先生,既然您来了,小秋的情况,想必您也知道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高危型。这次突发的高热惊厥和呼吸急促,是感染诱发的严重并发症,情况非常凶险,还在抢救中。”
他详细解释了小秋目前的危急状况,化疗方案的局限性和痛苦,以及寻找配型,尤其是同胞脐带血的极端困难和紧迫性。
“……温小姐她,真的很不容易。”张主任停顿了一下,看着厉星野紧绷的侧脸,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同情,“我们科室的人都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跑前跑后,白天打工,晚上陪床,孩子疼得睡不着,她就整夜整夜地抱着哄,化疗反应大,呕吐得厉害,她就一遍遍地擦洗、清理,自己累得站着都能睡着……” 医生叹了口气,“经常看到她一个人躲在楼梯间或者开水房哭,哭完了擦干脸,又笑着回病房哄孩子。我们都以为…孩子没有爸爸。”
“没有爸爸”?为什么?温知夏,为什么宁愿把自己逼到绝路,宁愿承受这样的屈辱和绝望,宁愿独自扛着这足以压垮任何人的重担,甚至不惜用那种卑微到尘埃里的方式求他“生个孩子”,也不肯来找他?不肯告诉他真相?
这也是他的女儿啊!
这个认知,带着血淋淋的重量,砸在他的灵魂上,七年积压的恨意,那些刻薄的羞辱,那些冰冷的驱逐,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反噬着他自己,他像个彻头彻尾的瞎子,聋子,蠢货。
他不再看医生复杂的目光,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办公室。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抢救室外那条惨白的走廊,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长椅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温知夏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压抑的呜咽声似乎更微弱了,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破碎的呓语。
厉星野放轻脚步,缓缓走到她面前,他没有坐下,只是沉默地站着,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
温知夏没有抬头,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她的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微微抽搐。断断续续的、带着浓重哭腔和绝望的自语,如同游丝般飘了出来,清晰地钻进厉星野的耳朵:
“小秋…呜…我的小秋…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用…”
“你为什么要选我当妈妈…呜…为什么那么倒霉…成了我的女儿…”
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了一下,发出更深的悲鸣。
“你为什么…有那么糟糕的妈妈…呜…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是我没用…救不了你…”
“糟糕的妈妈”?“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绝望和自责彻底压垮的女人,看着她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自己,看着她把女儿的病痛和所有的苦难都归咎于自己的“没用”。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她为什么在寺庙里,只卑微地祈求自己能“撑下去”,明白了那块写着“岁岁年年”的牌子,对她而言,早己不是甜蜜的誓言,而是最残酷的讽刺和无法挽回的失去。
她觉得是她自己,毁了一切。
厉星野再也无法忍受,他蹲下身,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让自己的视线与温知夏蜷缩的身体齐平,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剧烈颤抖的肩膀,想要拂开她凌乱汗湿的头发,想要擦掉她脸上那似乎永远流不尽的泪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
“温晓秋家属!”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探出头。
“孩子暂时脱离危险了,可以转入ICU观察。”
温知夏瞬间抬起头,她甚至顾不上看近在咫尺的厉星野,不管不顾地朝着抢救室门口扑去。
“小秋!我的小秋!”
厉星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看着温知夏跌跌撞撞扑向护士的身影,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只为女儿而燃的光亮,缓缓站起身。
他错过了七年。
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了。
“暂时脱离危险”五个字,像悬在悬崖边的救命绳索,将温知夏从彻底崩溃的边缘勉强拉了回来。
但绳索的另一端,依旧系在ICU那扇厚重、冰冷的、隔绝生死的门上。
小秋被推了进去,小小的身体淹没在复杂的仪器和管线之中,厚重的门无声关闭,只留下门上小小的观察窗。
温知夏就站在那扇隔绝了她与女儿的门前,一眨不眨地往里望,她的脸几乎贴在玻璃上,视线穿过无菌帘的缝隙,努力捕捉着病床上那一点微小的起伏,捕捉着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曲线。
“温小姐,”一个护士走过来,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奈,“孩子现在情况稳定了,在ICU有我们专业护士24小时看护,很安全的。你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你看你的脸色…再这样下去,你自己也要倒下了。”
温知夏像是没听见,目光依旧死死锁在观察窗内那模糊的轮廓上,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她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她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那扇窗,窗内那个小小的生命。
护士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只能摇摇头走开。
就在这时,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厉星野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她身侧,他换下了昂贵的风衣,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色羊绒衫。
他看着温知夏那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只为女儿燃烧的光亮,沉默了几秒,才低沉地开口:
“知夏。”他叫她的名字,不再是连名带姓的冰冷,却也没有多少温度,更像是一种确认。
“我都知道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也投向观察窗内那个模糊的小身影,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小秋…也是我的女儿。”
这句话,他说得异常艰难,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重量。
“你去吃饭,去休息。孩子这里,我守着。”
“我守着”三个字,终于让温知夏有了反应。
她僵硬地转过头,那双红肿的眼睛,终于聚焦在厉星野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感激,没有看到“孩子父亲”的欣慰,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仿佛他承认身份这件事,在她此刻的绝望面前,也显得无足轻重。
“你守着?“厉星野…你认识她多久了?”
“从你站在这里开始算?…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你知道她怕黑吗?知道她半夜惊醒要找哪个玩偶吗?知道她化疗吐得最厉害的时候,要喝多少度的温水才不刺激喉咙吗?”
一连串急促的质问,指向厉星野,抽打在他缺席的六年岁月上。
温知夏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才认识她几分钟?你凭什么说守着她?”
巨大的委屈和积压的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
“而我呢?这六年!两千多个日夜!是我抱着她!是我哄她!是我看着她疼!看着她吐!看着她一次次从鬼门关爬回来!是我签了无数次病危通知书!是我在医生问家属还有没有其他问题的时候,只能一个人说没有!”
厉星野僵立在原地,温知夏一连串质问,那些他缺席的细节,那些他无法想象的痛苦,那些她独自承受的绝望,此刻无比清晰地、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他没说话,最终,他只是沉默地转过身。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将那个袋子轻轻放在温知夏脚边的空位上。
温知夏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那袋食物只是空气。
厉星野也没有再试图劝说,他走到观察窗的另一侧,隔着几米的距离,同样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投向窗内那个模糊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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