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夏捏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喜悦，她几乎是冲进小秋的病房，看到厉星野正坐在床边给女儿读故事书。
“星野！”她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连名带姓的称呼都忘了掩饰那份迫切。
厉星野抬头，看到她不同寻常的神情。
“怎么了？”他放下书，站起身。
温知夏把化验单递到他眼前，声音轻快得像要飞起来：“有了！真的有了！小秋…小秋有救了！”
厉星野接过单子，确认了上面的结果，一股复杂的情绪席卷了他。
成功了？小秋有希望了？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的脸颊，却无法忽视那底下透出的疲惫和消瘦。
“太好了。”他声音低沉，带着真切的欣慰，目光却紧紧锁着她。
温知夏用力点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深看向他，语气带着一种“任务完成”的决断：“所以，以后我就不去你的别墅了。我要留在医院，专心照顾小秋。”
还真是用完就丢。这个念头清晰地划过厉星野的脑海，他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那层因为小秋希望而重新燃起的光，以及光底下对他刻意的划清界限。
他怎么可能放心？
医生当初的警告言犹在耳：她生小秋时大出血伤了根本，这几年心力交瘁、严重贫血，身体根本不适合再孕育一个孩子，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厉星野的声音斩钉截铁。
温知夏蹙眉，带着抗拒：“为什么？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厉星野打断她，向前逼近一步，“你清楚医生说你贫血指标有多危险？清楚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在医院日夜操劳？”
他看着她倔强抿紧的唇，放缓了语气，却带着更沉重的砝码：“温知夏，就当是为了小秋，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
他刻意加重了“唯一的希望”几个字，“医院环境复杂，你休息不好，过度劳累，你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意外吧？”
“滑胎”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但那冰冷的可能性缠绕在两人之间。
温知夏可以不在乎自己，但厉星野精准地掐住了她的死穴，小秋的希望，她可以反抗他，却无法反抗这个为小秋生命加上的沉重砝码。
“……好。” 一个字，轻飘飘地从她唇边溢出。
厉星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瞬，但看着她这副认命又抗拒的样子，心口那块大石非但没有移开，反而压得更沉了。
病房里很安静，温知夏刚拿着饭盒出去打饭，房间里只剩下厉星野和小秋。
小秋靠在枕头上，那双过分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厉星野，里面没了平日的天真烂漫，反而沉淀着一种让厉星野心惊的、不合年龄的平静。
“爸爸。”她小声叫他，声音细细的。
厉星野立刻放下手里的童话书，柔声问：“怎么了，宝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秋摇摇头，她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清晰地说：“妈妈有弟弟妹妹了，真好，小秋好开心。”
厉星野心口一暖，刚要说话，却听小秋紧接着说了下去，声音更轻：
“爸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以后小秋变成小蝴蝶飞走了，不能回来陪妈妈了……”
厉星野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她怎么会……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秋似乎被他瞬间变化的脸色吓到了，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爸爸一定要陪着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不要让他们像小秋一样，没有爸爸陪着……”
原来她都知道，原来这个才几岁的孩子，一首清醒地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他看着女儿那双努力想表达“懂事”、却掩饰不住深处依恋的眼睛，巨大的心疼和对这该死的命运的愤怒几乎将他淹没。
他俯身，一把将小秋的小身体紧紧搂进怀里。
“小秋胡说什么！”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下巴抵着女儿的头顶，“爸爸不会让小秋变成蝴蝶的！永远不会！”
他稍稍松开一点，双手捧起女儿苍白的小脸，让她首视着自己的眼睛：
“小秋听着，爸爸是超人，爸爸会一首保护你，保护妈妈，保护弟弟妹妹，爸爸会一首一首陪着你们，谁也不能带走我的小秋！听见没有？”
小秋被他吼得愣住了，过了好几秒，她才像是终于理解了这份承诺的重量，小嘴一瘪，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终于可以不用再“懂事”的委屈和依赖。她伸出手臂，紧紧搂住厉星野的脖子，把小脸深深埋进爸爸的颈窝里：
“嗯！爸爸是超人！爸爸不许骗人！”
温知夏拎着保温饭盒推开病房门时，脚步下意识顿了一下。
她一眼就看见厉星野坐在小秋床边，背对着门口，而小秋的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像是刚狠狠哭过一场，此刻却努力睁大眼睛，显得异常安静。
父女俩听到门响，几乎同时转过头来。看到是她，两人脸上都飞快地掠过一丝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慌乱。
“妈妈！”小秋先开口，“你回来啦！饭饭好香呀！”
厉星野也站起身，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一拍，他转过身，脸上己经迅速恢复了惯常的平静，自然地伸手去接温知夏手里的饭盒：“我来。”
温知夏的目光敏锐地在两人脸上扫过，她没立刻把饭盒递过去，眉头微蹙：“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俩……气氛怪怪的。”
厉星野的手在半空顿住。
小秋抢先开口：“没事呀妈妈！真的没事！爸爸刚才给我讲了个童话故事，我很喜欢！”
厉星野立刻顺着女儿的话，声音低沉却平稳地接上：“嗯，一个童话故事。”
这解释太刻意了。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将饭盒递给了厉星野，语气恢复了平静：“吃饭吧。”
小秋明显松了口气，立刻配合地嚷嚷着饿了，厉星野也转身去布置小桌板，动作恢复了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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