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澡似乎只冲掉了皮肤表面的温度，没能浇进脑子里那团混乱的灼热。
厉星野在主卧床上翻腾了半宿，首到窗外天光微熹，才在极度的疲惫和药物残留的麻痹下沉沉睡去。
睡眠浅得像一层薄冰，底下依旧涌动着温知夏冰冷又带着血腥味的唇，以及他自己那两秒失控回应的可耻画面。
他是睁开眼时，脑袋像灌了铅，太阳穴突突地胀痛，他坐起身，揉着眉心，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空荡冰冷，只有他自己。
温知夏。
她还在隔壁？那条断腿昨晚医生似乎说只是严重挫伤和骨裂，万幸没断，但肯定疼得钻心。她能动吗？
胃里空得发慌，厉星野皱着眉下床，他没去洗漱，鬼使神差地，脚步先转向了厨房。
他拉开冰箱门，里面塞满了管家每日更换的新鲜食材，他拿出鸡蛋、牛奶、吐司。动作有些生疏，甚至带着点急躁。
煎蛋在平底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牛奶在玻璃杯里微微冒着热气，他甚至下意识地多煎了一个蛋，以前恋爱时，她总说一个不够，容易低血糖。
当他把那份煎得边缘微焦的太阳蛋、烤得金黄的吐司和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托盘里，端到隔壁次卧门口时，厉星野才猛地僵住。
他在干什么？
给那个疯子送早餐？担心她低血糖？他疯了吗？
他昨晚那些刻薄的警告言犹在耳：“明天一早就滚出去”！
他居然还像个傻子一样担心她饿着？担心她那个该死的、恋爱时就有的低血糖毛病？
他深吸一口气，拧开门把手。
房间里空无一人，清晨的光线毫无遮挡地洒进来，照亮了那张灰色床单被揉皱、却空空如也的单人床。
临时固定腿部的简易夹板被随意地丢在床脚的地毯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温知夏的廉价洗涤剂的气息。
走了。真的走了。
厉星野端着托盘，僵立在门口。
他看着那张空床，看着那副被丢弃的夹板，脑子里嗡嗡作响。
愤怒？有。
一种被彻底无视、被当成空气的愤怒。她竟敢就这样走了？连他最后那句“滚出去”都懒得等？
荒谬？更有！
她拖着一条几乎不能动的腿，是怎么离开这安保森严的别墅区的？她去哪了？会不会倒在半路？
最终，所有的混乱都被一股更强大、更冰冷的情绪强行压下，是耻辱。
他厉星野，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居然对一个处心积虑恶心他、玩弄他的疯子，产生了可笑的、多余的担心。
他转身，不再看那空荡的房间一眼，端着那份还冒着微弱热气的早餐，拉开垃圾桶盖子，手腕一翻。
“哗啦！”
煎蛋、吐司、温热的牛奶，连同那个精致的骨瓷托盘，被一股脑地砸进了垃圾桶。
他需要新的空气，需要彻底清除掉这房子里、这脑子里所有关于“温知夏”的病毒。
他换上手工西装，系好领带，拿起车钥匙出门时，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父亲。
厉星野脚步未停，面无表情地接起。
厉总，甩你的白月光带崽求复婚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厉总，甩你的白月光带崽求复婚了最新章节随便看！“星野，”电话那头传来厉振霆沉稳声音，背景音隐约有高尔夫球杆击球的清脆声响，“晚上七点，云顶餐厅。顾家的千金顾昭昭回国了，顾董的意思，你们年轻人见见面。资料我让林沐发你了。”
若是往常，厉星野会毫不犹豫地用“忙”、“没兴趣”之类的冰冷字眼搪塞过去。
但这一次，“知道了，我会准时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显然对这个意料之外的顺从感到一丝惊讶，随即传来满意的轻哼：“嗯。顾家和我们星暮在东南亚的项目上有深度合作，顾小姐本人也很优秀。好好把握。”
电话挂断。
厉星野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一脚油门，他需要一个新开始，一个能彻底覆盖掉过去七年耻辱和昨夜失控的新篇章。联姻？或许是个不错的消毒剂。
夜晚的云顶餐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昂贵食材和金钱堆砌出的优雅气息。
靠窗的最佳观景位。
顾昭昭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香槟色小礼服，颈间一条设计简约的钻石项链恰到好处地衬托着优雅的天鹅颈，她举止得体，谈吐不俗，聊着欧洲的艺术展，华尔街的最新动态，每一个话题都精准地踩在所谓的“上流”圈层。
厉星野坐在她对面，偶尔点头，偶尔应和几句，堪称完美的商业社交礼仪。
然而，他的心思，却像窗外飘忽不定的霓虹光影，完全不在眼前的佳人和美食上。
脑子里反复盘旋的，是西山别墅那间空荡冰冷的次卧，是那副被丢弃在床脚的简易夹板，是温知夏拖着那条伤腿，能去哪里？她在帝都举目无亲，那条腿，骨裂，医生说过不能受力，她会不会倒在哪个肮脏的巷口？如果她真的精神出了问题会不会……
“厉先生？”顾昭昭打断了厉星野飘忽的思绪。她微微歪头，珍珠耳坠在柔和的灯光下轻轻晃动，笑容依旧得体，“是我刚才聊的话题太无趣了吗？看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厉星野猛地回神，对上顾昭昭那双画着精致眼妆、带着询问的眼睛，他端起酒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
眼前顾昭昭完美的笑容，精致的谈吐，此刻却有点虚假的刺眼。
“抱歉，顾小姐。”他放下酒杯，“你很好，话题也很好。是我突然想起一件……非常紧急的公事需要立刻处理。”
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急切。
“今晚很愉快，但恐怕要失陪了。”他甚至没有给顾昭昭太多反应的时间，微微颔首，算是告别，“账单我付过了。再会。”
说完，他不再看顾昭昭脸上被冒犯的难堪，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间金碧辉煌、却让他感到无比窒息的餐厅。
餐厅门口，侍者恭敬地为他拉开门。
深秋夜晚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散了餐厅里甜腻的空气，也让他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瞬。
他站在灯火璀璨的街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干净得没有一个未接来电或信息，他盯着空荡荡的屏幕，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某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几乎要脱口而出。
最终，他猛地按灭了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却没有立刻发动。密闭的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冰冷地闪烁，映着他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焦灼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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