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换亲
火辣辣的疼从左边脸颊炸开时,木嫣然还没从穿越的混沌里彻底挣脱出来。
消毒水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可眼前的白墙己经泛黄,墙根结着层黑黢黢的霉斑,头顶的吊扇吱呀转着,扇叶上积的灰能埋住蚂蚁。二伯母尖利的骂声像锥子似的扎进耳朵:“死丫头,还敢装死?要不是看在你爹妈临死前托孤,我早把你扔大街上喂狗了!”
木嫣然被她拽着胳膊往起薅,袖子捋上去露出半截细瘦的手腕,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看得人心惊。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带客户看楼,指节磨得粗糙,虎口还有块被文件柜夹出的旧疤。可这双手又细又白,腕骨细得像一折就断,分明是属于小姑娘的。
“让你把京市的亲事让给你妹怎么了?那陈涵清下个月就出狱了,你妹嫁过去不是跳火坑吗?”二伯母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你爹妈留下的抚恤金够你吃香喝辣,工作名额也给你哥占了,让你做点牺牲怎么就跟要你命似的?”
京市的亲事?陈涵清?
零碎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木嫣然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原主也叫木嫣然,十九岁,爹妈是国营纺织厂的正式工,三年前机器出故障双双没了,厂里赔的抚恤金和两个招工名额全被二伯母一家吞了。原主爹妈早早就给她定下门亲,男方是京市的高干子弟,听说长得俊朗,前途无量。
而二伯母的女儿木艳,原本许给了厂里的修车工陈涵清,结果那小子五年前打架斗殴把人打成重伤,判了五年,眼看下个月就要出狱,木艳说什么也不肯嫁个劳改犯,二伯母便动了歪心思,逼着原主换亲。
原主性子软,被二伯母连打带骂逼了三天,今早趁着家里没人,竟真的跑到马路中间想撞车,被路过的自行车刮了下,后脑勺磕在路沿上,就这么没了性命,便宜了她这个刚在医院咽气的孤魂。
木嫣然捂着发疼的后脑勺,指尖触到黏糊糊的血痂。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上辈子三十九岁,宫颈癌晚期,没爹没妈没对象,在医院走廊捡了枚带血的黑玉戒,刚套上拇指就断了气。这辈子倒是年轻了二十岁,可依旧是爹妈双亡,还摊上这么一窝吸血鬼亲戚,这命数,真是把“苦逼”二字刻进了骨子里。
“说话!哑巴了?”二伯母见她半天没反应,抬手又要打。
木嫣然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二伯母吃了一惊。她抬起眼,那双原本怯懦的杏眼里此刻淬着冰,两世积攒的怨愤和不甘像野草似的疯长:“打够了吗?打够了就带我回去,这亲,我换。”
二伯母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挣了挣没挣开,骂骂咧咧道:“早这样不就完了?非要作死!”
木嫣然没再说话,任由二伯母拽着往家走。路上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自行车铃叮铃铃响个不停,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骑着二八杠飞驰而过,路边的小卖部挂着“供销社代销点”的木牌,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冰棍三分”。
这是1985年的浪城,一个她只在老照片里见过的年代。
二伯母家住在纺织厂的家属院,筒子楼里挤着十几户人家,楼道里堆着煤球炉子和腌菜坛子,刚下班的工人端着搪瓷盆往公共水龙头跑,空气里飘着煤烟味和饭菜香。
“哟,二嫂子,这是把嫣然找回来了?”隔壁张婶探出头,眼神里满是八卦,“听说为了换亲的事……”
“关你屁事!”二伯母瞪了她一眼,把木嫣然推进门,“砰”地甩上了木门。
屋里光线昏暗,水泥地上坑坑洼洼,靠墙摆着个掉漆的木柜,柜顶上的黑白电视机蒙着层灰。木艳正坐在桌边嗑瓜子,看见木嫣然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嘴角却撇出抹得意的笑。二伯父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邦邦响,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既然你同意换亲,那就赶紧把那高干子弟的地址和信物交出来。”二伯母叉着腰,“你放心,等你妹嫁过去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木嫣然没理她,目光首勾勾地盯着木艳的手。
木艳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戒指,黑漆漆的,玉质温润,戒面边缘有道极细微的缺口——那是她上辈子在医院走廊捡的那枚黑玉戒!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血液“嗡”地冲上头顶。穿越前她明明把戒指套在拇指上,怎么会跑到木艳手上?
“那戒指哪来的?”木嫣然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难以置信。
木艳下意识地把戒指往袖子里藏,脸上闪过丝慌乱:“关你什么事?这是……这是陈涵清送我的定情信物。云顶的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陈涵清送的?”木嫣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记得清清楚楚,戒指内侧刻着个极小的“晏”字,是她上辈子用指甲抠了无数次才记住的标记。
“拿来。”木嫣然朝木艳伸出手,眼神冷得像冰,“把戒指给我。”
“你疯了?”木艳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木嫣然一步步逼近,“陈涵清一个修车工,能拿出黑玉戒指当定情信物?这戒指是我的,你戴不住。”
二伯母见状不对,赶紧把木艳护在身后:“你发什么神经?不就是枚破戒指吗?等你妹嫁去京市,让她给你买十个八个金戒指!”
“我就要这枚。”木嫣然的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戒指上,她不知道这戒指为什么会跟着她穿越,又为什么会到木艳手里,但她有种首觉,这戒指对她很重要,绝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你别给脸不要脸!”二伯母急了,“换亲的事是你自己同意的,现在又想反悔?”
“我没反悔。”木嫣然停下脚步,缓缓开口,“京市的亲事我让给木艳,但是我有条件。”
二伯母眼睛一亮:“什么条件?你说!”
“第一,把这枚戒指给我。”木嫣然指着木艳的手,“第二,给我三百块钱当嫁妆。”
“三百块?你怎么不去抢!”二伯母尖叫起来,“你知道三百块能买多少东西吗?能买辆自行车,能打套家具!”
“我不管。”木嫣然抱起胳膊,上辈子她辛辛苦苦攒钱买了套两居室,结果还没住热乎就查出癌症,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委屈自己,“要么答应我的条件,要么这亲我不换了,大不了我也去蹲马路中间,让你们连京市的边都摸不着。”
她的语气平静,眼神里却透着股豁出去的狠劲。二伯母被她看得心里发怵,这死丫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眼神里的东西让她莫名害怕。
“妈,别答应她!”木艳急了,死死攥着戒指,“不就是个劳改犯吗?我嫁!我才不要跟她换!”
“你懂个屁!”二伯母回头瞪了她一眼,京市的高干子弟是多大的靠山?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她咬咬牙,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三百块虽然多,但只要木艳嫁过去了,随便帮衬点就回来了。至于那枚破戒指,反正也是陈涵清送的,不值钱。
“行,我答应你。”二伯母狠狠一跺脚,“戒指给你,三百块也给你,但你得写个字据,说自愿把亲事让给木艳,以后绝不反悔!”
“可以。”木嫣然爽快地答应。
木艳不情不愿地把戒指摘下来,扔在桌上,像扔什么脏东西。木嫣然捡起来,指尖触到戒指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刚才被打的疼、后脑勺的晕都减轻了不少。她把戒指套在拇指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二伯母找来信纸和钢笔,逼着木嫣然写下字据,又让她按了手印,这才揣着字据喜滋滋地进了里屋,没多久拿着个手帕包出来,数了三十张十块的大团结递给她。
“钱给你,从今天起,你就是陈涵清的人了。”二伯母把钱拍在她手里,“下月初他就出狱,到时候就让你俩领证。”
木嫣然把钱揣进兜里,又摸了摸拇指上的戒指,心里踏实了不少。她知道,嫁给一个劳改犯绝非明智之举,但她没得选。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她无依无靠,二伯母一家靠不住,那个素未谋面的高干子弟更是虚无缥缈。
至少,陈涵清是这个年代真实存在的人,而这枚戒指,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我累了,回房休息。”木嫣然转身往原主的房间走,那是个只有几平米的小隔间,摆着张单人床和一个掉漆的木箱。
关上门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两世为人,她第一次为自己争取到了东西,哪怕只是枚来历不明的戒指和三百块钱,也让她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窗外传来木艳的哭闹声和二伯母的哄劝声,木嫣然充耳不闻。她坐在床沿,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打量着那枚黑玉戒,戒面光滑,边缘的缺口硌着皮肤,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陈涵清……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既然命运让我替你媳妇活下来,那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吧。
只是她没料到,这个即将出狱的劳改犯,会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天差地别。更没料到,这场被所有人都看作是跳火坑的错嫁,会让她跌进一个意想不到的温柔乡。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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