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投名状
夜色像泼翻的浓墨，泼在浪城的每一个角落。城南废弃的窑厂外，几个黑影蜷缩在断墙后，借着月光能看到他们身上的血污和狼狈。
“咳咳……”豹哥捂着淌血的胳膊，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嘴角就溢出一丝血沫。他光秃秃的脑袋上多了道狰狞的伤口，血顺着脸颊往下流，糊住了眼睛。
“豹哥，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旁边一个小弟喘着粗气，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那虎哥太不是东西了，居然黑吃黑！”
“算了？怎么算？”另一个小弟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咱们带来的弟兄折了一半，货也被抢了，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提到这个，断墙后的几人都沉默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
三天前，豹哥带着剩下的十几个弟兄，灰溜溜地跑到了南边的黑市。他听说那里的老大虎哥是条狠角色，手下有上百人，在南边势力很大，便想投靠他，借他的势力报仇，夺回浪城的黑市。
可他没想到，那虎哥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暗地里却设了个圈套。
虎哥说有批“好货”要运进来，让豹哥带人去接，事成之后分他三成。豹哥信以为真，带着弟兄们兴冲冲地去了，结果等来的不是好货，是虎哥早就埋伏好的人。
一场混战下来，豹哥的弟兄死伤惨重，他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才带着几个人逃了出来，成了丧家之犬。
“妈的！”豹哥狠狠一拳砸在地上，伤口被扯得生疼，“虎哥那个杂碎！老子跟他没完！”
“跟他没完？咱们现在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跟他没完？”小弟苦笑着说，“我看……咱们还是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总比死在这儿强。”
“散了？”豹哥红着眼瞪他，“咱们混江湖的，讲究的就是义气！现在正是难的时候，你说散了？”
小弟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断墙后的气氛又陷入了死寂。
过了不知道多久，豹哥忽然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我知道该找谁了。”他哑着嗓子说。
“找谁？”小弟们都好奇地看着他。
“陈涵清。”豹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陈涵清？”小弟们都愣住了，“豹哥，你没糊涂吧？那可是抢了咱们地盘的仇人啊！”
“仇人怎么了？”豹哥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神里透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现在只有他能帮咱们！他不是想当黑市老大吗？南边的黑市比咱们这儿大十倍！要是能拿下……”
他没再说下去，但小弟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投靠陈涵清，借他的手干掉虎哥，夺回南边的黑市，到时候再……
小弟们的眼神里也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可……可他会帮咱们吗？”有小弟犹豫地问。
“会。”豹哥肯定地说，“陈涵清不是个简单角色，他要的是整个浪城的黑市，虎哥是他的绊脚石，他没理由不动手。”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不。”豹哥摇摇头，“现在去，他只会把咱们当丧家之犬。咱们得拿出点诚意来。”
“什么诚意？”
豹哥的眼神变得阴狠：“虎哥明天要运一批货出城，是从南边弄来的走私手表，价值不菲。咱们去把这批货劫了，就当是给陈涵清的投名状！”
小弟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绝。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成了，或许还有条活路。
败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干了！”一个小弟咬着牙说。
“对！干了！”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豹哥满意地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好！咱们现在就去踩点，今晚就动手！”
几个黑影互相搀扶着，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与此同时，浪城黑市的一间棚屋里，陈涵清正听着瘦猴的汇报。
“清哥，都查清楚了，南边的虎哥确实不简单。”瘦猴压低声音说，“他以前是混码头的，手上有几条人命，后来跑到南边搞了个黑市，手段狠辣，吞并了周围好几个小黑市，现在是南边的老大。”
“他跟豹哥的事，你知道了？”陈涵清问。
“知道了。”瘦猴点点头，“虎哥黑吃黑，把豹哥坑惨了，听说豹哥现在就剩下几个人了，跟丧家之犬似的。”
陈涵清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豹哥在哪？”
“不清楚。”瘦猴摇摇头，“有人说看到他们往北边跑了，也有人说他们藏在城南的废弃窑厂。”
陈涵清没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豹哥和虎哥狗咬狗，对他来说是好事。坐收渔翁之利，向来是他的风格。
“耗子那边怎么样了？”陈涵清问。
“耗子哥把这边打理得很好，兄弟们都服他。”瘦猴说，“就是……有人担心豹哥会回来报复。”
“让他们放心。”陈涵清淡淡道，“豹哥现在自身难保，没功夫回来捣乱。”
正说着，一个小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清哥，外面有人求见，说是……豹哥。”
陈涵清挑了挑眉，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让他进来。”
没多久，豹哥就被带了进来。他浑身是伤，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还沾着血污，看起来狼狈不堪，跟之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黑市老大判若两人。
看到陈涵清，豹哥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陈涵清会在这种简陋的棚屋里，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年轻，脸上的疤在油灯下泛着红光，眼神冷得像冰。
“豹哥？稀客啊。”陈涵清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弄成这副模样？被狗追了？”
豹哥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噗通”一声，豹哥对着陈涵清跪了下来。
“清哥！求你救救我！”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陈涵清和瘦猴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豹哥，居然会给人下跪。
“豹哥这是干什么？”陈涵清故作惊讶，“你可是南边黑市的老大，怎么能给我下跪？折煞我了。”
“清哥，我不是什么老大了！”豹哥苦笑着说，“我被虎哥那个杂碎坑了，弟兄们死伤惨重，现在就剩下我一个光杆司令了！”
他把自己被虎哥黑吃黑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想借虎哥势力报仇的部分。
“清哥，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豹哥磕了个头，“但虎哥那个杂碎，不仅坑了我，还说您的坏话，说您就是个劳改犯，根本不配当浪城的黑市老大！”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既承认了错误，又挑拨了陈涵清和虎哥的关系。
陈涵清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没说话。
豹哥心里打了个突，赶紧抛出筹码：“清哥，我知道虎哥的底细，他明天要运一批走私手表出城，价值至少五千块！我愿意带着弟兄们去把这批货劫了，送给您当见面礼！”
“哦？”陈涵清挑眉，“就你现在这模样，还能劫货？”
“能！”豹哥肯定地说，“我还有几个忠心的弟兄，虽然伤了，但拼一把还是能行的！只要清哥肯帮我们，以后南边的黑市，我就给您打理，我豹哥这条命，就是您的！”
他这话倒是说到了陈涵清的心坎里。
南边的黑市，他早就想插手了，只是一首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豹哥送上门来，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陈涵清问。
豹哥眼睛一亮，知道有戏：“我只需要清哥借我几个弟兄，再给点家伙事，事成之后，货归您，虎哥的仇，我自己报！”
陈涵清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豹哥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才缓缓开口：“可以。”
豹哥的眼睛瞬间亮了：“谢谢清哥！谢谢清哥！”
“但我有条件。”陈涵清说。
“清哥您说！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我也答应！”
“第一，货我要七成。”陈涵清伸出三根手指，“第二，南边的黑市归我，你可以帮我打理，但必须听我的号令，不能有二心。”
“第三，”陈涵清的眼神变得凌厉，“虎哥，我要活的。”
豹哥愣了一下，不明白陈涵清为什么要活的，但他不敢多问，赶紧点头：“没问题！我都答应！”
“很好。”陈涵清满意地点点头，对瘦猴说，“去叫耗子，让他带十个弟兄，再准备点家伙，跟豹哥走。”
“清哥，这……”瘦猴有点犹豫，他觉得豹哥不是什么好人，万一他反水怎么办？
“去吧。”陈涵清的语气不容置疑。
瘦猴只好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豹哥看着陈涵清，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畏。他现在才明白，自己跟陈涵清比起来，差得太远了。这个年轻的男人，不仅手段狠辣，而且心思缜密，难怪能这么快就站稳脚跟。
“清哥，那我们……”
“去吧。”陈涵清挥挥手，“预祝你们马到成功。”
“谢谢清哥！”豹哥又磕了个头，才转身跟着瘦猴出去了。
棚屋里只剩下陈涵清一个人。他端起茶杯，看着里面漂浮的茶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豹哥？虎哥？
不过是他扩张路上的棋子罢了。
等解决了虎哥，南边的黑市也就到手了。到时候，整个浪城的黑市，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至于豹哥……一个失去势力的丧家之犬，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陈涵清放下茶杯，起身走出棚屋。
夜色更深了，黑市上的摊贩己经收摊了，只剩下几个巡逻的弟兄。月光洒在空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清哥。”一个弟兄看到他，恭敬地打招呼。
陈涵清点了点头，走到黑市门口，抬头看向南边的方向。
那里，将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而此刻，豹哥正带着耗子和十个弟兄，往虎哥运货的必经之路赶去。
“豹哥，前面就是三不管地带了，虎哥的人应该就在前面。”一个小弟低声说。
豹哥点点头，对耗子说：“耗子兄弟，等会儿见机行事，咱们前后夹击，一定能拿下他们！”
耗子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对这个反复无常的豹哥没什么好感，要不是陈涵清下令，他才不会跟来。
“都准备好了吗？”豹哥压低声音问。
“准备好了！”弟兄们纷纷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钢管和木棍。
豹哥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狠戾：“走！”
一行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前摸去。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车轮滚动的声音。借着月光，能看到几辆板车正慢悠悠地往前走，旁边跟着十几个彪形大汉，手里都拿着家伙。
“来了！”豹哥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对耗子使了个眼色，耗子点点头，带着几个弟兄悄悄绕到了板车后面。
“动手！”豹哥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杀啊！”弟兄们也跟着冲了上去。
虎哥的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劫道，顿时慌了神。
“是豹哥！他没死！”有人认出了豹哥，惊呼道。
“怕什么！就他那几个人，给我打！”一个领头的大汉喊道。
双方瞬间混战在一起。钢管和木棍碰撞的声音，惨叫声，怒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豹哥像疯了一样，抡着钢管往前冲，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必须成功！
耗子带着弟兄们从后面包抄过来，给了虎哥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妈的！还有埋伏！”领头的大汉骂道。
双方的人数差不多，但豹哥和耗子的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下手格外狠辣，渐渐地占据了上风。
“撤！快撤！”领头的大汉见势不妙，赶紧喊道。
虎哥的人闻言，纷纷往后退。
“想跑？没那么容易！”豹哥红着眼追了上去，一钢管砸在一个小弟的背上，那小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别追了！”耗子拉住他，“清哥要的是货！”
豹哥这才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跑远的虎哥手下，转身去查看板车。
板车上盖着帆布，掀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箱箱的手表，金光闪闪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哈哈！到手了！”豹哥兴奋地大笑起来。
耗子上前检查了一下，确认没问题，对弟兄们说：“把货装上，我们走！”
弟兄们七手八脚地把手表搬上带来的板车，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豹哥跟在后面，看着满车的手表，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但他很快就压了下去，现在，他只能依靠陈涵清。
回到浪城黑市时，天己经蒙蒙亮了。
陈涵清还在棚屋里等着，看到他们回来，站起身：“成了？”
“成了！”豹哥赶紧上前，“清哥，您要的货，都在这儿了！”
陈涵清走到板车前，掀开帆布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他对耗子说：“把货收好，派人送到仓库。”
“是，清哥。”耗子点点头，带着弟兄们下去了。
棚屋里只剩下陈涵清和豹哥。
“清哥，接下来……”豹哥小心翼翼地问。
“休息一天。”陈涵清说，“明天，我们去会会那个虎哥。”
豹哥的眼睛瞬间亮了：“好！我这就去准备！”
“去吧。”陈涵清挥挥手。
豹哥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他现在浑身是劲，恨不得立刻就去找虎哥报仇。
陈涵清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将是最后的赢家。
阳光渐渐驱散了夜色，照亮了整个黑市。新的一天开始了，对于陈涵清来说，这将是他扩张势力的重要一天。
南边的黑市，他志在必得。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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