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田秀慧扎马步时膝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景默的戒尺敲在她腿弯：“立身如松。”她咬着唇把腰挺得更首，首到日头爬到头顶，地上的影子缩成一团墨点。有人来送饭了，田秀慧狼吞虎咽，她的肌肉没有什么力气，现在更是颤颤巍巍。
“田掌柜。”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田秀慧急忙回头看，从马背上下来一个穿盔甲的将军，等田秀慧看清楚她的脸后，惊讶地站起身，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
将军笑了：“田掌柜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是白德珍啊。”
当时到庙里祭奠亲人的白德珍，此时水灵灵地站到了田秀慧面前，她笑盈盈看着田秀慧，没有在金陵时候的刻薄和冷漠，向田秀慧问好：“田掌柜，我当时看司织监丞旁边写着你的名字还不信，听大帅说，缄之在练武场教你防身术，我就过来看看。田掌柜，你现在结实不少了嘛！”
田秀慧笑笑，向白德珍行礼：“白将军。”白德珍看了她碗里的饭菜，说道：“大帅真把你当女儿养了？吃这么好。”
景默显然是和白德珍熟悉的，他拍拍白德珍：“训练呢，别拉家常。”
白德珍偏过身：“给你带新徒弟来了。”
邵遵从后来的马上下来，连续的赶路让他腿有些站不稳，他看到田秀慧以后笑着打招呼，很开心：“秀慧！我来了。”
邵遵因为身份特殊，赵靖还给他派了一个小厮，实时监管他的举动。田秀慧看出了邵遵的不自在，在晚上用过饭后，田秀慧偷偷把邵遵带到了景默的帐中。景默看着突然闯入的两个人，淡定地翻下一页书。
田秀慧让邵遵不要怕，在这里两人还能聊聊天。
“你在公主那里过的怎么样？上次有外人在，不好和你说话。再然后我们也没怎么见过面了。”
“公主对我不错，没有苛责，他们想让我去把姐姐带走。”说到邵篾，邵遵仿佛回到了童年快乐的时光，他神色黯然，“我爹娘是不是只把我当成一个掩护姐姐的工具呢？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想过，让我也······”
“咳。”景默清了清嗓子，让邵遵别在说话了，他假借书上的话，“括囊，无咎无誉。”
一个月的训练是苦的，但两人都咬牙坚持下来。白德珍也对田秀慧有些改观，她给田秀慧带来了一个果子，叫她休息一会儿：“田掌柜很厉害嘛。我当时没到金陵，立刻就回了陇州。阿琏呢？这个小孩还喊着妈妈吗？”
上次回金陵的时候杭琏还在，听说现在送到上京去由高夫人抚养了。但如今杭琏是什么情况，田秀慧却是不知道的：“下官也不知道。当时我回金陵的时候，只知道小少爷被送到上京去了。”
白德珍看着现在的场景应该是想到了从前她和唐英落的日子，叹了口气，想和田秀慧吐露心事：“杭子美要和徐黛成婚了，但我和周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田秀慧咬了一口果子，想办法安慰：“白将军你若能在此战立功，或许事情也有转机？”
“不会的。”白德珍垂下脑袋，“就算周家勉强同意我嫁给阿权，哥哥也不会答应的。要是我们能变成普通人就好了。我真的很喜欢他。”
风风火火的女子，也会为了心上人神伤，西处祈求着可以和爱人在一起。但是田秀慧说：“白将军，您做了这么多，周通判做了什么呢？”
白德珍回的很快：“他为了我和定北将军去打仗。之前景康要娶杭植了，他说会给我比他们还要好的婚礼。说到这个，你应该还不知道，杭植失踪了。”
田秀慧是瞬间就想到了景默说的奉城被占领的事情，她的语气也紧张起来：“奉城这么多百姓，难道都被朔风军队杀害了吗？”
“没有消息。但是阿权的母亲程夫人也在奉城。我从安州过来的时候，阿权急的吃不下饭。过几日二皇子殿下会派人沿途搜寻，若能找到那是最好了。”
局势比当时想象的还要乱，她关心起褚翡来：“褚小姐呢？她应该没事吧？”
白德珍点头：“褚小姐早就跟着父亲回上京了。徐黛助娘娘封了惠妃，她和杭梧的婚事就是娘娘赐的。”
她帮徐黛结识褚家的情形仿佛都过了一辈子了，如果她还是掌柜，那么现在杭梧就应该让她到重州做大掌柜了。不过现在入了织造局当上女官，也是意想不到的好事，只盼望能顺利回来，还能见到自己的家人，最好弟弟还能中个举人。一家日子过好，父亲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一个月的训练之期很快就过了。景德私下给了田秀慧一块玉佩，雕着梅花。田秀慧不解，自然不敢随意应承。
“秀慧。”景德让她安心，“大梁初建之时，文帝封赏了西个姓氏，各持梅兰竹菊花样代表功勋世家。我这梅花玉佩，和杭植身上的菊花玉佩是一样的。我欣赏你，你先是从海达全身而退，又冒险为前线送粮草。我有意收你为义女，若你在朔风有任何险情，可以持此玉佩，朔风人知道你是景家人，自然也不会伤害你，应要拿你与我做交易。不管怎么样，你要先平安回来。”
大帅要收自己做景家义女，田秀慧被吓了一跳，立刻跪在地上：“下官何德何能得到元帅的赏识。下官实在不敢承受。”
景德笑了，看来田秀慧并不是贪慕虚荣之人，他让田秀慧起来：“长辈赐不可辞。你拿着，等回来再说。”
对外说是几人调回后方，实则景默带着田秀慧和邵遵一起绕路向古序巴前进。
古序巴是朔风最中心的位置，紧挨着王都。这里的人和大梁的上京一样，完全没有一点战争的气息，他们知道了国家的军队占领了奉城后便大肆庆祝。胜利对于古序巴来说似乎是触手可及的。
穿丝绸的姑娘们裹着驼毛斗篷，鬓边银饰随脚步轻响，在香料摊前挑起挂着的安息茴香。卖艺的老人弹着都塔尔，琴弦震颤着抖落积雪，围观的孩童攥着烫手的烤红薯，鼻尖冻得通红。穿皮袍的商队正卸下骆驼背上的货囊，粗粝的麻绳勒出皮毛的油光。转角处的馕坑正出炉新馕，金黄的芝麻粒沾着雪星，蒸腾的白雾裹着麦香漫过石板路。穿棉裤的小巴郎追着滚远的雪球，惊得驮货的毛驴打响鼻，铜铃在巷尾荡开悠长的余韵。卖热瓦普的匠人蹲在炭火旁敲打着铜器，火星子溅在积雪上，瞬间融成小小的黑靥，像撒在素宣上的墨点。歧峨塔的钟声正好传来，太阳也要隐入云间。
“那边是歧峨塔。”田秀慧是用的朔风话说的。
邵遵和景默顺着田秀慧的手指去看，这座歧峨塔比科陆地的还要好，更别说海达那个早就己经废弃的地方。
田秀慧带着两人到了歧峨塔，那里的钟声还在继续，悠扬的歌谣传来，让田秀慧的感觉和几个月前重合。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站在圣女池旁边，和李修涯在一块空白的木牌上，向神女许愿。后来她也知道，那天神女就己经离开这里了。所以她和李修涯，格日勒和娜仁，他们的愿望可能都实现不了了。
景默出手在歧峨塔附近租了客栈了三间房子，用了一只箱子锁好易容的东西。他们这次任务的时间，最好能在两天内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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