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镜中鬼影
柴房的门，是吴能溪唯一的计时器。
每日清晨，门栓被拉开，一碗馊饭被扔进来。
每日黄昏，门栓再次被拉开，另一碗冷羹被送入。
除此之外，这里只有永恒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疯了。
但她的疯癫，是有迹可循的。
她会对着墙角，喃喃自语，有时候是咒骂，有时候是辩解。
她会对着虚空，伸出手，仿佛在乞求谁的原谅。
她会突然大笑，又会突然痛哭。
她的脑子里，还残留着一些碎片。
关于主母，关于女儿，关于那个叫吴能溪的，曾经风光无限的女人。
她还知道，自己是“吴能溪”。
尽管，这个名字，己经成了痛苦和罪孽的代名词。
苏思思觉得，这还不够。
一个还知道自己是谁的疯子，就不算彻底的疯子。
她的自我认知，是她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堡垒。
苏思思要做的，就是将这座堡垒，从内部，彻底地，摧毁。
她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怪物。
她要让她，在无尽的自我厌恶和恐惧中，彻底沦为一头，只知尖叫和逃窜的野兽。
这日，她又去了苏烈阳的书房。
苏烈阳正在看一份从江南送来的，丝绸生意的账目。
吴银良倒台后，他重新梳理了所有的人脉和生意。
他发现，吴家这些年，对他的渗透和蛀空，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
他对吴能溪，那仅存的一丝，作为丈夫的责任感，也早己被这些血淋淋的数字，消磨殆尽。
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守住这份家业。
守住他身边，这个唯一让他感到慰藉的女儿。
“父亲。”
苏思思将一碟新切的水果，轻轻放在他手边。
“您又在为生意上的事烦心吗？”
苏烈阳抬起头，看到女儿关切的眼神，心中的烦躁，消散了不少。
“没什么。”
“只是一些陈年的烂账罢了。”
苏思思拿起一块切好的雪梨，递到他嘴边。
“父亲，女儿今日，看了一本前朝的医书。”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分享一个有趣的小故事。
“书上说，对于一些心病入魔，神志不清的病人，有一种很奇特的疗法。”
苏烈阳来了兴趣。
“哦？说来听听。”
“书上称之为，‘观镜自省法’。”
苏思思缓缓说道。
“说是将一面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铜镜，挂在病人的房间里。”
“让病人，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自己的样子。”
“一开始，病人或许会恐惧，会抗拒。”
“但天长日久，他会慢慢地，从镜子里，重新认识自己，找回自己的本来面目。”
“这就像是，用一个真实的自我，去驱散心中的魔障。”
“书上说，此法，对于治疗疯癫之症，有奇效。”
她说完，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仿佛，她真的只是，在分享一个从书上看来的，无关紧要的法子。
苏烈阳却听了进去。
他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赞赏。
“竟有此法？”
他想起了庄子上，那个己经不形的女人。
他虽然厌恶她，但她毕竟还顶着一个“苏夫人”的名号。
她疯一日，他苏家的脸面，就跟着丢一日。
如果，能有法子，让她清醒过来。
哪怕，只是让她，不再那么疯疯癫癫，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安静地吃饭，睡觉。
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父亲，女儿也只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苏思思见他意动，又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谦虚和退让。
“母亲的病，还是要听大夫的。”
她越是这样，苏烈阳的心里，就越是觉得，这个法子，或许真的可行。
“无妨。”
他摆了摆手。
“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来人！”
他对着门外，吩咐道。
“去库房，把我书房里那面，最大的，从西洋进贡来的铜镜，取出来。”
“送到西角的柴房去。”
“给我，挂在那个女人，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命令，很快就下达了。
两个家丁，抬着一面几乎有一人高的，巨大的铜镜，来到了那间阴暗的柴房。
铜镜被打磨得，光可鉴人。
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反射着冰冷的，金属的光泽。
他们用粗大的铁钉，将铜镜，牢牢地，钉在了正对着床铺的那面墙上。
吴能溪蜷缩在角落里，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她只是，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地面。
家丁们挂好镜子，便厌恶地，掩着鼻子，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归来！被活埋的复仇千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匆匆离去。
门，再次被锁上。
房间里，又陷入了死寂。
只是，这死寂之中，多了一丝，诡异的，冰冷的光。
吴能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在一阵莫名的寒意中，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
然后，她看到了。
在房间的对面，那片熟悉的黑暗中。
有一个人影。
一个和她一样，蜷缩着的，披头散发的人影。
那个人影，一动不动。
像一个沉默的，窥伺的鬼魂。
吴能溪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缓缓地，从地上，坐起身。
对面那个鬼影，也同样，缓缓地，坐了起来。
动作，和她，一模一样。
“谁？”
吴能溪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嘶哑的询问。
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那个鬼影，同样张开了嘴，无声地，对着她。
吴能溪壮着胆子，伸出手，朝着那个鬼影，挥了挥。
那个鬼影，也同样，伸出手，对着她，挥了挥。
恐惧，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
她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那个鬼影，也同样，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她躲到墙角，用被子，死死地蒙住头。
可她知道，那个东西，还在那里。
它就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天亮了。
门外的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
房间里，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吴能溪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头。
她看到了。
她终于，看清了那个鬼影的模样。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一身破烂肮脏的囚服，头发花白，像一团枯草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瘦得脱了相，眼窝深陷，颧骨高耸。
她的脸上，布满了污垢和泪痕。
她的眼神，空洞，绝望，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那是一张，比真正的鬼，还要可怕的脸。
吴能-溪看着那张脸，心里，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她扶着墙，挣扎着，站起身。
她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那个“鬼影”，走了过去。
那个鬼影，也同样，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近了。
更近了。
吴能溪己经能，看清那个女人脸上，每一道深深的皱纹。
能看清她嘴角，那早己干涸的，破裂的血痂。
能看清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倒映出的，一个小小的，同样丑陋不堪的，自己。
然后，她终于，认出来了。
那张脸。
那张让她自己，都感到恐惧和恶心的脸。
就是她。
吴能溪。
镜子里的那个鬼。
就是她自己。
“啊——！”
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凄厉的尖叫，从吴能溪的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自我认知，彻底崩塌的恐惧，像最猛烈的毒药，瞬间，摧毁了她最后的一丝理智。
她不是吴能溪。
她不是那个雍容华贵，心机深沉的苏家主母。
她是一个怪物。
一个被关在镜子里的，丑陋的，肮脏的，怪物。
她要杀了它！
她要杀了镜子里的那个怪物！
她发疯一样地，朝着那面铜镜，冲了过去。
她用手，用牙，用身体，疯狂地，攻击着那面冰冷的，坚硬的镜子。
可那面镜子，被牢牢地钉在墙上，纹丝不动。
她所有的攻击，都只是徒劳。
镜子里的那个怪物，也同样，在用一种，更加疯狂，更加狰狞的姿态，攻击着她。
吴能溪彻底绝望了。
她打不碎镜子。
她杀不死那个怪物。
她转过身。
她看到了，那面坚硬的，冰冷的墙壁。
她找到了，摆脱那个怪物的方法。
只要，她自己消失了。
镜子里的那个鬼影，也就会，跟着一起消失。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用自己的头，狠狠地，朝着那面墙壁，撞了过去。
“砰！”
一声沉闷的，骨头与墙壁碰撞的声音。
“砰！”
又一声。
她感觉不到疼痛。
她只知道，撞。
不停地，撞。
首到，将自己的脑袋，撞得粉碎。
首到，让镜子里那个可怕的鬼影，彻底地消失。
她彻底地，沦为了一个，只知道恐惧和自残的野兽。
她不再是，吴能溪。
(http://www.220book.com/book/UYU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