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夜空,从未如此诡异。东南方向,司天台旧址上空,北斗七星阵盘光芒璀璨,七颗主星投射下的凝练光柱,如同七根巨大的、闪烁着冰冷符文的星辰锁链,狠狠扎入大地深处!光柱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旋转、调整着角度,每一次微小的偏转,都引动着周遭空间的细微震颤,发出低沉如同金属摩擦的“嗡鸣”声。那是昆仑修士,正在为明日辰时的“诊断”做最后的准备,全力运转阵法,调整星辰之力与长安地脉灵枢的共鸣节点,试图将“周天星斗推演大阵”的效能提升至巅峰!
与此同时,西北方向,大慈恩寺上空,浩瀚的金色佛光如同倒扣的巨碗,笼罩着整个寺院。佛光之内,梵唱之声如同海潮般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无数金色的“卍”字佛印和经文真言在光幕中流转、生灭,汇聚成一股庞大、精纯、带着无上慈悲与净化意志的愿力洪流!这股洪流并非散逸于空中,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如同巨大的佛手,缓缓按压向慈恩寺的地基,渗透进长安城的地脉网络之中!那是须弥僧众,在慧岸禅师的带领下,举行着规模空前的祈福法会,积聚无量香火愿力,试图在移驾佛骨之前,先行净化长安地脉中的残余秽气,并为“八部天龙护法大阵”蓄势!
星辰之力,冰冷、锐利、精准,带着解析万物的意志,自上而下,强行贯入地脉,如同手术刀般切割、梳理着灵枢节点。
佛门愿力,温暖、磅礴、浩瀚,带着净化一切的慈悲,自下而上,温和渗透地脉,如同暖流般冲刷、浸润着灵脉分支。
这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同样蕴含着超凡伟力的能量,同时作用于长安城下方那本就因魔灾而变得脆弱、混乱的地脉系统之上!
起初,变化是极其细微的。
长安城地下深处,那纵横交错、如同巨树根系般蔓延的灵脉网络,开始发出极其低沉的、只有修为高深者或特殊法器才能捕捉的…“呻吟”声!那是地脉不堪重负的哀鸣!星辰之力的强行贯入,如同冰冷的钢针,刺激着灵脉的核心;而佛门愿力的浩瀚冲刷,则如同温和却持续的海浪,拍打着灵脉的壁垒。两种力量并非合作,而是…相互冲撞、干扰、排斥!
地脉中的灵气流动,开始变得紊乱、迟滞,甚至…逆流!一些细小的灵脉分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矛盾的双重压力,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如同冰面碎裂,悄然…断裂!逸散出的灵气瞬间被星辰之力吞噬,或被佛光净化,但地脉网络整体的平衡…却被打破了!
这种紊乱与破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虽初始微弱,却沿着地脉网络…飞速扩散!传递向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也…传递向了那个吞噬一切的深渊——深坑封印之地!
深坑边缘,那座临时搭建的、由百骑司精锐和钦天监修士共同守卫的瞭望台上,气氛陡然变得无比紧张!
“大人!快看!封印光幕!” 一名眼尖的钦天监修士猛地指向深坑中央,声音带着惊骇的颤抖!
只见那笼罩整个深坑、由北斗九星封魔印构成的巨大光幕,原本虽然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却还算稳定地散发着清冷的星辉。但此刻!光幕表面…毫无征兆地…荡漾起了一圈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那涟漪并非来自深坑内部的冲击,而是…源自光幕本身!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抓着光幕的两端…狠狠地…拧动!拉扯!光幕之上,那些原本就存在的裂痕,在这诡异的涟漪波动中…开始…极其缓慢地…扩大!虽然幅度极小,但在修士们锐利的目光下,却清晰可见!裂痕边缘,原本被星辰之力勉强封住的暗金秽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虽然瞬间就被光幕的净化之力蒸发,但那渗出的趋势…却让人心惊肉跳!
“地脉…地脉波动异常!” 另一名负责监控地脉罗盘的修士尖声叫道,他面前的青铜罗盘上,那根代表地脉稳定性的指针,正在疯狂地左右摇摆,幅度越来越大!盘面上象征灵脉的符文线条,光芒明灭不定,甚至…出现了扭曲的迹象!
“是东南和西北方向!” 一名百骑司副将脸色煞白,望向长安城那两个光芒冲天的方向,“昆仑…和须弥…他们…他们的阵法…搅动了地脉!波及到封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咚!!!”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撞击声,猛地从深坑底部传来!整个瞭望台都随之剧烈一震!几名守卫猝不及防,险些摔倒!
那声音…并非纯粹的物理撞击,更像是一种…凝聚了无尽怨毒与贪婪的…能量冲击!狠狠地…砸在了封印光幕的内壁之上!
“咚!咚咚!!”
撞击声…开始变得密集!不再是单一的一声,而是…如同某种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激怒…开始用其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撞击着囚笼!每一次撞击,都让光幕表面的涟漪更加剧烈!裂痕扩大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稳住!结阵!加固符箓!” 瞭望台上的钦天监官员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守卫们手忙脚乱地激发早己布置在瞭望台周围的防御符箓,道道青光升起,勉强稳住台基,但那源自深坑内部的恐怖冲击,却让所有人的灵魂都在战栗!
深坑之下,无光无声的绝对黑暗之中。粘稠如墨、冰冷刺骨的暗金秽气,如同沸腾的冥海,疯狂地翻涌、咆哮!与之前那种无序的躁动不同,此刻的秽气翻涌,仿佛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所有的冲击,都汇聚向那层阻挡它们的光幕!
秽气核心,那尊顶天立地、燃烧着暗金冥火的巨大魔影,轮廓变得更加清晰!它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隐隐显露出了…更加具体的形态!扭曲的、布满鳞片的肢体轮廓,如同山脉般起伏的脊背,以及…那双…巨大无朋、燃烧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竖瞳!
那双竖瞳…原本只是两点燃烧的冥火,此刻…却仿佛…真正地…“睁开”了!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混乱,而是…闪烁着一丝…极其诡异的…“智慧”的光芒!那是一种…冰冷、残忍、狡诈的…狩猎者的目光!
它“看”着光幕之上因外界地脉扰动而产生的涟漪,“听”着那来自昆仑星辰与须弥佛光的、穿透层层岩壁与封印隐约传来的能量波动…这外来的、强大的、充满“诱惑”的能量刺激…如同最美味的饵食…彻底…激活了它沉寂的本能!
“吼——!!!”
一声更加清晰、更加暴戾、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咆哮,猛地从魔影口中爆发!这咆哮,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不清的能量轰鸣,而是…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语言特征!仿佛是无数种语言、无数种生物的哀嚎与诅咒…扭曲融合而成的…混沌之语!
咆哮声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怒!对外界打扰其沉眠的愤怒!对那层光幕阻挡的愤怒!以及对…那两股外来能量中…所蕴含的…它极度渴望的…“本源”的…贪婪!
“佛…骨…”
“星…辰…”
“吞…噬…”
破碎、扭曲、却依稀可辨的意念碎片,混合在那恐怖的咆哮声中,穿透厚重的光幕,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坑边每一个守卫的心神深处!
“啊——!” 几名修为稍弱的百骑司士兵,当即抱头惨叫,七窍之中渗出丝丝黑血,眼神瞬间变得呆滞、疯狂,竟挥舞刀剑,砍向身旁的同伴!
“守住心神!是魔音贯脑!” 钦天监官员目眦欲裂,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祭出一张清心符箓,金光闪烁,才勉强护住身边几人!
混乱!恐怖的混乱在深坑边缘蔓延!魔影的咆哮如同战鼓,催动着粘稠的秽气更加疯狂地冲击光幕!光幕之上的裂痕,在内外夹击之下,如同蛛网般…加速蔓延!虽然北斗九星封魔印的根基尚未动摇,但其稳固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
深坑的剧变,并非孤立。整个长安城,都感受到了那来自地底深处的…无声的…震颤!
靠近深坑的西市废墟,地面上的瓦砾碎石,开始轻微地跳动、翻滚。一些本就摇摇欲坠的残垣断壁,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城中各处,那些侥幸未在魔灾中完全损毁的水井,井水如同沸腾般翻滚、冒泡,水位忽高忽低,散发出浓郁的硫磺恶臭!
甚至…在皇城之内,一些宫殿的梁柱、地板,也发出了细微的、如同呻吟般的“咯吱”声,虽然微弱,却让本就惊魂未定的宫人太监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大地深处的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迅速在长安城幸存百姓中蔓延开来。
“地龙!地龙又要翻身了!”
“是深坑!是深坑里的魔物要出来了!”
“快跑啊!长安待不住了!”
哭喊声、尖叫声、祈祷声再次响彻夜空,刚刚因昆仑、须弥“神迹”而短暂建立的微弱秩序与希望,在这来自地底的恐怖震颤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司天台上,玉衡子眉头微蹙,感应着脚下地脉传来的紊乱波动和深坑方向那更加清晰的魔气咆哮。他眼中寒光一闪,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加快了星辰阵法的运转!拂尘挥动,更多的星辰之力被强行贯入地脉!“魔影躁动?正好!便让这躁动…来得更猛烈些!正好让朝廷…看看…何为…真正的…迫在眉睫!”
大慈恩寺内,慧岸禅师诵经之声微微一顿,他清晰感受到了地脉中佛力愿力受到的强烈干扰,以及深坑方向那骤然暴涨的邪恶气息。他低宣一声佛号,眼中悲悯之色更浓,却同样…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手中菩提念珠光芒更盛,浩瀚的佛光愿力更加磅礴地涌入地脉,试图压制那星辰之力造成的紊乱,同时…也更加刺激了深坑魔物!“阿弥陀佛…魔性深重,更显我佛法无边!唯有以无上愿力,方可涤荡乾坤!”
两位宗门领袖,都清晰地感知到了因自身力量而引发的灾难性涟漪,却都…毫不退缩!反而…如同博弈的棋手,更加用力地…落下了手中的棋子!都将这恐怖的变故…当作了…逼迫朝廷就范的…筹码!
长安地脉,在他们的角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深坑封印,在内外交攻下,涟漪不断扩大,裂痕悄然蔓延。那来自深渊的咆哮与低语,愈发清晰,如同丧钟…为谁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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