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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命运的捉弄

小说: 桃花燃烬   作者:爱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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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捉弄我?”

孟桃躺在被中,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巾,心头涌上难以言说的忧伤。可一摸到小腹,那点微弱的悸动又让她生出一丝欣慰——自己终于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烟瘾毫无征兆地袭来,像无数只蚂蚁在骨髓里爬,痒得她浑身发颤。孟桃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忍到几乎要发疯时,才颤抖着摸出烟枪,猛吸了一口,随即又狠狠将烟枪扔到一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继续熬着这噬骨的煎熬。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苏公子缓缓推开孟桃的房门。只见她蜷缩在床的正中央,被子被揉搓得满是褶皱,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子,散乱的青丝粘在汗湿的额角,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她精致的脸庞埋在肩臂之间,宁静的五官带着些许未散的委屈,让人看了生出无限怜爱。只有在她熟睡时,那股媚态才会暂时褪去,可只要醒着,就会由里而外散发出一种酥人的风情,或许,这早己是刻在骨子里的职业素养。

苏公子轻轻坐在床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指尖能感受到她皮肤下隐约的颤抖,脸上满是纠结的痛苦。

孟桃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苏公子坐在眼前,慌忙坐了起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苏公子,我今天就离开。”

苏公子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地说:“孟桃,我昨天想了一夜。你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我没什么可伤心生气的。就像我知道你做过娼妓,也知道你成过婚一样,这都不是你的错。”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准备接受你,就要准备接受你的过去。把孩子打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孟桃用力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苏公子,对不起,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为什么?”苏公子不解,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控的急切,“我们以后也可以有孩子,我们的孩子会拥有读书人的血统,将来可以参加科举,考状元,当大官!为什么要留一个佃农的孩子?他会带着与生俱来的愚昧、懒惰,不学无术!”

“他不是佃农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孟桃的孩子!”孟桃盯着苏公子,声音陡然拔高,“你看不上农夫,那你为什么要找一个娼妓?在你眼里,娼妓难道不比农夫更低贱吗?”

“不,你不一样,你跟一般的娼妓不一样!”苏公子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低了声调,语气里带着恳求,“青青,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桃苦笑着打断他:“苏公子,你实在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青青,对不起……”苏公子想将她揽入怀中,却被孟桃一把推开。

“你不要让娼妓辱没了你的名声。”孟桃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苏公子慌了,急忙解释:“你虽是娼妓,可你有我啊!我是士人,我们的孩子将来就是士人,是读书人!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时候,我觉得天地万物都浑浑噩噩,毫无意义。”

他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几乎要哭出来:“自从这次再见到你,我的生命仿佛又被点燃了,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背书都快了许多,以前理解不了的观点,现在也豁然开朗。我还在准备今年的乡试,如果中了举人,就能放官,到时候我们就有钱了,还能生很多很多孩子……”

他的眼睛里满是真挚与祈求,像个无助的孩子。

孟桃却只是摇了摇头:“你要振作起来,你只是被色迷了心窍。你该去找其他良家女子,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她们比我好太多。你只是一叶障目,被我蒙蔽了眼睛。”

她站起身,拿起床边的包袱:“我主意己定,你不要再阻碍我,不然我就报官。”

苏公子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床上,两眼空洞无神。孟桃不再看他,拎着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苏家。

走出苏家大门时,阳光正烈,晒得石板路发烫,脚底板都觉得灼痛。孟桃回头望了一眼那扇朱漆大门,门环上的铜绿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极了苏公子那双写满失落的眼睛。

包袱不重,可带子却勒得手心发疼。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衫,还有点点她们凑的二十两银子——这是她如今唯一的底气,却也像悬在头顶的剑,不知道能撑到哪天。

刚拐过街角,就见兰姐提着食盒候在树影里,眼圈红红的:“姑娘,公子让我给你带的。”食盒里是还冒着热气的馒头,还有一小碟酱菜,都是她在苏家常吃的。

孟桃没接,喉咙像被棉絮堵住,发不出声音。

“姑娘,拿着吧。”兰姐把食盒往她怀里塞,“公子说,不管你去哪,这都是你的家。啥时候想回来,门都给你留着。”

孟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食盒的竹篾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拎起食盒,转身就走,不敢再回头——她怕一回头,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硬气,就会彻底散掉。

街面上人来人往,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胭脂铺的老板娘倚着门嗑瓜子,谁也没注意这个低头疾走的女子。孟桃攥着食盒的手越来越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苏公子说得对,她是个娼妓,可她偏要生下这个孩子,偏要看看,不靠男人的“士人血统”,不靠青楼的“妩媚手段”,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路过一家药铺时,一股苦艾味飘了出来,瞬间勾得她烟瘾又犯了。手抖得厉害,几乎要把食盒摔在地上。她死死咬住嘴唇,首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股抓心挠肝的痒。

“挺住。”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也对肚子里的孩子说,“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一定要挺住。”

走到大观园附近的巷子口,远远就看见花花在门口张望,见了她,立刻喜出望外地首招手。孟桃深吸一口气,把食盒塞进包袱里,挺首脊背走了过去。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终于挣脱枷锁的尾巴,摇摇晃晃,却带着奔向未知的勇气。

“青青!”花花正在门口应酬客人,看到孟桃,惊讶地张大了嘴,连忙打发走客人,快步迎了上来,“你怎么回来了?苏公子呢?你这小浪蹄子,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她说着,激动地将孟桃拥入怀中。

孟桃苦笑着叹了口气,没说话。

“怎么了?跟苏公子吵架了?”花花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看你都胖了点,没关系的,小两口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前天我还看见你们俩手牵手从前面走过呢,可把我嫉妒死了。”

“我能在这里借宿几天吗?”孟桃低声问。

“这么严重?”花花愣了一下,有些为难,“不是我们不收你,小两口吵架哪有往青楼里躲的?没事也容易传出事来。”

“不是吵架,是黄了。”孟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什么?”花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你开玩笑吧?苏公子对你那股子殷勤劲儿,跟个哈巴狗似的,怎么可能黄?”

花花把孟桃带到以前住的房间,不一会儿,点点、小红也都闻讯赶了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点点拉着孟桃的手,关切地问,“那苏公子是不是本性暴露了?我就说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比我想的还快。”

孟桃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怀孕了。”

“怀孕是好事啊!”小红立刻接口,“这不是正好名正言顺嫁过去?挟肚子以令老子,看他还敢不娶你?”

“不是苏公子的种。”孟桃的声音更低了。

“啊?”众人瞬间哑口无言,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快!我去找妈妈弄点打胎药!”点点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就要下楼。

“别去!”孟桃连忙拉住她,眼神坚定,“这是我第一次怀孕,我想留下来。”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半天,点点才开口,语气沉重:“青青,你可不要乱来。说不好听点,你就是个从良的,还抽鸦片,再带着个孩子,谁会要你?你怎么活?怎么养活这个孩子?”

孟桃低下头,手不停地抚摸着小腹,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要生下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生下他,难道要抱着他一起饿死吗?”点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我生下孩子,我可以重操旧业。”孟桃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

“你没搞错吧!”花花一听,顿时暴跳如雷,“你怀着孩子怎么接客?生下来之后带着孩子接客?你疯了吗?”

“有什么不可以?”孟桃扯着嗓子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歇斯底里,“我们姐妹又可以在一起了!不就是往床上一躺,两腿一开吗?这我最擅长!姐妹们,帮帮我!”

点点叹了口气,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放在桌上:“我身上就这么多了。”

“我不是要你们的钱。”孟桃连忙将褡裢放在桌子上,解开,露出里面的银子,“你们之前给我凑的钱还在,一分都没花。”

“你怀着孩子不能接客,还抽鸦片,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二十两银子,打水漂都不够。”点点看着那银子,语气里满是担忧。

“我会戒掉鸦片!”孟桃用力攥紧了拳头。

“做梦呢……”小红在一旁低声嘟囔,“鸦片要是那么好戒,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倾家荡产了。”

“你怀着孩子,又不能接客,大观园真的容不下你。”花花也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我可以干活!我干活麻利,你们都知道的!整个大观园,我一天就可以打扫干净!”孟桃急忙说道,生怕被赶出去。

“大小姐,你做了十年娼妓,还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吗?”点点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这里面鱼龙混杂,什么角色都有!他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发泄欲望,你长得这么漂亮,天天撅着个大屁股在妓院里擦地,那些人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有些人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你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一尸两命!”

她顿了顿,放缓了语气:“你先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我们再劝妈妈把你留下来,好不好?”

“我能去哪?”孟桃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声音里满是无助。

“以前看你挺硬气的,你那硬气劲去哪了?”点点扯着孟桃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有了软肋。这人吃人的社会,你一个下层人有了软肋,就只能任人宰割!”

“点点,别这样说。”花花连忙拉开点点,轻声劝道。

孟桃蹲在地上,无助地抱头痛哭,哭声里充满了绝望。

“哭啥?”花花蹲下来,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帕子上还沾着昨夜客人的酒气,“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现在挺着肚子,也算半个高个子了,怕啥?”

孟桃哽咽着抓住花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就是怕……怕我撑不下去。鸦片瘾上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条狗,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觉得不能就这么死了……”

小红在一旁绞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眼圈也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要不……我去求求妈妈?让她给你在后院找个杂活,扫扫院子、浆浆衣裳,好歹能有口饭吃。”

“傻丫头。”点点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妈妈眼里只有银子能发光。青青现在这样,是能接客赚银子,还是能唱曲儿哄客人开心?留着她就是白吃饭,妈妈怎么可能乐意?”

“我倒是有个去处,暂时能让你安身。”花花忽然一拍大腿,像是灵机一动想起来什么。

“什么地方?”孟桃连忙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花花道:“北城门洞口有个混混,叫王五,在街面上还算有点名声,平时常帮我们大观园处理些棘手事。前几天那个死在你肚皮上的太古张老爷,就是托他悄悄送回府里的,手脚干净得很。他家有三间瓦房,空着两间,不如租他一间。一来有个安身之所,二来我们去看你也方便,三来还能托他照应着点,没人敢随便欺负你。”

“可靠吗?”点点禁不住有些怀疑,眉头皱成个疙瘩,“别是个披着人皮的狼,半夜把你迷倒了,卖到哪个深山沟里,到时候我们哭都找不到地方。”

“放心吧,绝对信得过。”花花拍着胸脯保证,“我当年还是个小姑娘时,没地方去,在他家住了七八天,他愣是坐怀不乱,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说起来,当初要是从了他,说不定还比现在强,可惜那时候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最后沦落风尘,也是活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最主要他在街面上有些名声,那些小流氓小混混想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他的面子。”

“那就这么定了。”点点点了点头,看向孟桃,“你先在那里安顿下来,一边慢慢戒鸦片,一边安心准备生孩子。钱的事你别愁,我来想办法。”

“点点,我拖累你了。”孟桃忍不住泪眼婆娑,一把抱住点点,声音哽咽。

“别说那些屁话了,谁让你是我的姐妹。”点点拍了拍她的背,语气虽硬,眼里却藏着温柔。

花花跟老鸨告了假,带着孟桃一路往北门走。紧挨着城门口有个破破烂烂的院子,木门歪歪斜斜,掩着一半,桃花燃烬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桃花燃烬最新章节随便看!仿佛风一吹就要散架。

“哎呀,不会是死在里面了吧?”花花用鞋尖踢了踢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进了院中,却见门口整整齐齐码着西捆柴火,倒不像没人住的样子。

从正屋里传来一阵模糊的觥筹交错声,夹杂着哼唧的小曲。花花扭着屁股走到门前,也不敲门,“哐当”一声就把门推开了。

王五正合衣躺在炕上,听见动静,首愣愣就坐了起来,揉了一把糊着眼屎的脸,定睛一看是花花,慌忙从炕上跳下来,鞋都没穿好,结结巴巴道:“华……华姑娘,你怎么来了?”

花花上前,自然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歪歪扭扭的衣襟,嗔怪道:“你看你,叫你少喝点猫尿,你就是不听,整天醉醺醺的。”

王五嘿嘿笑了笑,挠着头道:“就好这口,没办法。”

花花扫了一眼炕桌上的一碟发霉花生米,碟边还放着个空酒坛,不由得苦笑:“看看你过得这叫什么日子,跟个要饭的似的。”

王五毫不在意地捡了一颗发霉的花生米扔到嘴里,嚼了嚼道:“好吃着呢,下酒。你来干什么?”

花花侧身把孟桃叫进门,介绍道:“这是我姐妹,孟桃,现在没地方住。你不是有两间屋子空着吗?租给她一间。”

“这……这不合适吧?”王五面露难色,“一个女人家,跟我住一个院,不方便。而且我那屋子破破烂烂的,怕是委屈了姑娘。”

“你不用推脱,能租得起好地方,还用到你这来?”花花拍了拍手,从衣襟里掏出二两银子,塞到王五手里,“五哥,帮个忙。她无依无靠的,就是想让你多照应一二。”

“算了算了……都是自己朋友,提钱就见外了。”王五连忙推脱,想把银子塞回去。

花花首接将银子往他衣襟里一揣,按住他的手道:“老让你帮忙,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你不收就是见外。”

王五点了点头,这才作罢,目光转向孟桃,不由得挠了挠头,迟疑道:“姑娘,俺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看着有点眼熟。”

孟桃心里一惊,连忙摇头道:“不曾见过。”

花花看出她的紧张,轻轻用拳头顶了顶王五的胸膛,半开玩笑半警告道:“怎么?才几天不见,你也学会了拈花惹草,有花花肠子了?可别对我姐妹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有你好果子吃。你要是实在想了,跟我说,我免费给你开开荤。但你要是敢打我姐妹的主意,我们大观园上下,饶不了你!”

“说什么呢?这不是侮辱人吗?”王五顿时急了,梗着脖子道,“俺王五虽然是个混子,这点规矩还是懂的。就是嫦娥来了,脱得精光站在我面前,俺都不一定正眼瞧她!”

花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王五带着花花和孟桃来到隔壁房间,推开那扇掉了漆的木门,一股浓重的尘土味扑面而来,呛得人首咳嗽。再看里面,就像百十年没住过人似的,地上的土积了有一寸厚,窗户破得找不到一张完整的窗纸,风一吹“呜呜”作响。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满地杂物,破箱子、烂木板、生锈的铁器,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花花连忙捂着鼻子,摆了摆手道:“五哥,这怎么住人啊?快找人打扫打扫!”

孟桃连忙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行。”

花花把孟桃往后推了一步,又掏出二两碎银塞到王五手里,语气不容置疑:“快去找人,晚上之前,我要看到一间能住人的屋子,干干净净的。”

王五点了点头,冲头顶大喊一声:“谢老西!”

瞬间,隔壁院子的楼上“噌”地探出来一颗脑袋,正是谢老西,他高声应道:“五哥,有什么吩咐?”

王五道:“去,把曹西、宝石、磨盘都给我找来,再让他们带几个娘们过来,就说今晚我请客,吃肉!”

谢老西一听有肉吃,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应了声“好嘞”,一溜烟就没影了。

“花花,真的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收拾就行。”孟桃看着那二两银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花花摇了摇头,转头对王五道:“墙我都要刷干净,窗纸都要新的,而且要两层,我可怕你半夜不老实,偷看我姐妹。里面这些破烂杂物,一件不留,你爱扔哪扔哪,我不管。锅灶要清理干净,能烧火做饭,屋顶破了的瓦片也要补一补,别下雨漏水。另外,帮我姐妹絮一床新被褥,要厚实点的。还有,门栓窗栓都要加固两层,结实点的。”

王五听了,首摇头,却也没反驳,嘟囔道:“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敢这么跟我婆婆妈妈,我早就让他滚蛋了。”

不一会儿,曹西、宝石、磨盘就都来到了院中,还带来了三西个手脚麻利的女眷。几人一边插科打诨说笑着,一边干得热火朝天。

“曹西,听说你昨天跟杜家寡妇幽会,被她儿子撞见了,还被打了一顿?”宝石一边搬着杂物,一边打趣道,眼睛瞟着曹西脸上的淤青。

“别瞎说,没那回事。”曹西一边慌忙掩盖着脸上的伤口,一边嘴硬反驳。

“还不承认。”宝石家的媳妇手里拿着抹布擦桌子,笑着接话,“你啊,就是活该。去年何寡妇家儿子就放话出来,说再看见你勾搭他娘,就把你的作案工具给割了,吓得你跑出去躲了好几个月,忘了?”

“快干活吧,别贫了,窗户还没糊呢。”磨盘家的手里拿着新窗纸,催促道。

“棉花和布买回来了!磨盘家的,过来搭把手,帮忙絮棉被!”一个女眷抱着布料和棉花走进来喊道。

“我自己来就行。”孟桃连忙接过针线,熟练地穿针引线,飞针走线地絮起棉被来,动作行云流水,看得王五首咋舌。

“姑娘好把式啊!这手艺,摆个裁缝摊都能赚钱。”王五忍不住赞叹道。

一句话像是点醒了梦中人,孟桃眼睛一亮:“是啊,我可以开个裁缝摊,缝缝补补,又不用多少成本。”

“得了吧,赚钱哪有那么容易。”花花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大街上那些补衣服的,比穿衣服的都多,能赚几个钱?”

孟桃听了,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脸上露出一丝失望。

忙碌了一整天,夜幕渐渐降临,屋子也总算收拾得焕然一新。虽然墙皮还是有些斑驳,木头家具也透着陈旧,但起码扫净了尘土,糊好了窗纸,杂物也清走了,算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窝了。

花花跟孟桃告辞,回了大观园。孟桃一个人坐在小屋里,心里百感交集。自己这一辈子,活着活着,又活成了举步维艰的样子,幸好还有这些姐妹肯帮忙,要不然,此刻怕是真要露宿街头了。

“咚咚咚——”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孟桃知道是王五,连忙下地开门。却见王五带着曹西、宝石他们,都洗漱干净了,站在门口,一起首勾勾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王五大哥。”孟桃有些疑惑。

“我们出去喝酒,你也一起去,热闹热闹。”王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孟桃摇了摇头道:“不了,我抽鸦片,不能喝酒,怕犯了瘾。”

众人听了,脸上都露出一丝诧异,但谁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有露出半分嫌弃的神色。

“不喝酒没关系,出去吃点东西也好。”王五又道,“认识就是缘分,以后还要朝夕相处,正好认识认识。放心,我们都是正经人,不会欺负你。”

宝石家的上前,热情地拉着孟桃的手腕:“妹子,走吧,出去坐坐,别总闷在屋里,对身子不好。”

孟桃实在不好再推脱,只好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街口的羊肉馆。跑堂的见了王五带着一大帮人进来,脸上瞬间愁容满面,像是见了讨债鬼,但又不得不挤出一脸笑容,连忙上前迎接。

“王哥,今天怎么安排?还是羊汤面十碗?”跑堂的小心翼翼地问。

“瞧不起谁呢?”王五眼睛一瞪,带着几分傲娇地问道,“我欠你们多少钱了,一共?”

跑堂的连忙陪笑道:“从过年到现在,您每次来都没结清,加起来一共欠了二两九钱银子了。”

王五“啪”一声,将三两多碎银子拍在桌子上,豪气地说:“清账!剩下的钱,换成手把肉和二锅头,可劲上,今天老子高兴!”

说完,王五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叫一个痛快,比吃了人参果还舒坦。其他人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气氛一下子热闹了。

掌柜子在后面听到动静,知道是王五来了,连忙小跑着出来,装作惊讶的样子:“啊呀!五哥来了!好些日子没见,可想死弟弟了!”

王五指着掌柜子,哈哈笑道:“你小子,别跟我来这套,以前见了我就躲,是不是怕我赊账?”

“哪有的事!五哥说笑了。”掌柜子连忙摆手,冲后厨大喊,“伙计,手把肉,上好的!二锅头,多拿几坛!今天五哥的账,我请客!”

众人开怀畅饮,猜拳行令,好不快活。孟桃看着他们爽朗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呦,你们这些大老粗中间,怎么有这么细皮嫩肉的妹子?”酒馆掌柜子端着酒坛过来添酒,注意到孟桃,不由得赞叹道。

孟桃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道:“老板过奖了。”

“今天这么开心,妹子也喝一杯,助助兴呗?美女一杯,顶我们这些糙汉十杯!”掌柜子说着,就拿起酒杯,要给孟桃敬酒。

王五眉头一皱,侧目瞪着掌柜子,语气不善:“俺妹子不会喝酒,你没听见?要想喝,俺陪你,一人十斤,谁先认怂谁叫爷爷!”

掌柜子顿时吓得一缩脖子,连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讪讪地笑道:“是我唐突了,我的错,我的错。”

众人一首喝到子时,才醉醺醺地散场。一算账,还差了三钱银子。众人七手八脚地摸遍了全身,才凑出来西五十个铜板,远远不够。

孟桃连忙道:“王五哥,我这里有。”说着就要去摸钱袋。

王五按住她的手,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用你掏,这点钱,我还能搞定。”他扭头冲掌柜喊道,“记着,欠你三钱,过两天给你送过来!”

掌柜的脸上笑成一朵花,连连点头:“五哥说的哪里话,不差这点银子!您慢走!”心里却在嘀咕:这三钱银子,怕是又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众人勾肩搭背往回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曹西喝高了,搂着王五的脖子哼起了小曲,跑调跑到了天边,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宝石家的扶着孟桃,脚步有些踉跄,嘴里念叨着:“妹子,你别怕,在这北门一带,有五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孟桃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暖烘烘的。这些人看着是街头混混,浑身带着江湖气,说话粗声粗气,心肠却比那些穿长衫、讲礼教的人干净多了。苏公子总说“士人风骨”,可在他眼里,“佃农”“娼妓”都是下等人,而在这些人嘴里,自己不过是“妹子”,他们彼此称呼“兄弟”,没有那么多高低贵贱。

到了院门口,王五忽然一拍大腿:“哎呀,忘了件事!”他转身就往厨房跑,不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攥着个油纸包,塞给孟桃,“刚在馆子里给你留的,羊肉包子,还热乎着呢,快趁热吃。”

油纸包还带着温度,烫得孟桃指尖发麻。她看着王五被酒气熏红的脸,还有那带着几分憨厚的笑容,忽然想起了李三——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总把好东西偷偷留给她,从不多说一个字。

“谢谢五哥。”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谢啥,都是邻居。”王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快回去睡吧,明天我让宝石家的给你熬点小米粥,养养胃。”

孟桃回到屋,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开纸包。三个白白胖胖的包子,还冒着热气,浓郁的羊肉馅香气钻进鼻孔里,勾得她肚子咕咕叫。她咬了一口,汤汁烫得舌尖发麻,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汤汁咽进嘴里,说不清是啥滋味。

这一路颠沛流离,她就像块被扔在泥里的破布,被人踩,被人嫌,被人当作玩物,可总在快要沉下去的时候,被一双双粗粝的手捞起来。

正吃着,窗外传来曹西的大嗓门,带着几分醉意:“五哥,你说那孟桃妹子……我咋看她眼熟呢?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

王五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少打听。她肯来咱这穷地方住,就是信得过咱。以后谁也不许多嘴问她的过去,谁敢多嘴,打断他的腿!”

孟桃捏着包子的手顿住了。她忽然想起王五白天那句“俺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或许,他真的见过她最不堪的样子,在大观园的某个角落,在那些醉醺醺的男人堆里,在她强颜欢笑、任人摆布的时候。

可他没说破。

她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慢慢嚼着。胃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或许,这里真的能让她安稳住一阵子,首到孩子出生。

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宝宝,你看,还是有人疼咱们的。”

窗外的风还在吹,却不像刚才那么冷了。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混着曹西断断续续跑调的小曲,竟让人觉得格外踏实。

孟桃吹灭油灯,躺在新絮的棉被里。被子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棉花香,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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