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冲锋枪的制造，在陈思树的统一调度下，全面铺开。
整个兵工厂，变成了一台为复仇而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挖矿队带回来的第一批菱锰矿石，被送到了老张师傅负责的炼钢炉前。
这些粉红色的石头，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是制造高强度枪械零件的灵魂。
“厂长，这玩意儿……真能炼出好钢？”
老张师傅抓起一把粉红色的矿石粉末，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纯粹的土腥味。
他身边的几个老师傅，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炼了一辈子铁，只认黑乎乎的铁矿石。
这种粉色的石头，见所未见。
“老张师傅，信不过我？”陈思树笑着反问。
“哪能啊！”老张师傅的头摇出了残影，“俺就是……就是觉得稀奇。这石头疙瘩，怎么就成了炼钢的宝贝了？”
“因为它里面，含有一种我们急需的东西，叫做‘锰’。”
陈思树没有藏私。
他深知，想让这些身怀绝技的老师傅死心塌地，就必须让他们从根上理解，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捡起一块普通的铸铁，又拿起一块刚刚从锻造炉里取出的，烧得通红的铁轨钢。
“你们看，普通的生铁，为什么又硬又脆？一砸就碎？”
他用锤子轻轻一敲，那块铸铁“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因为它里面的‘碳’太多了，而且排列得乱七八糟，就是一盘散沙。”
他又指着那块铁轨钢。
“而钢呢？我们通过反复锻打，把多余的碳给除了出去，让里面的结构变得紧密，所以它才有韧性。”
这些道理，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手艺，老张师傅他们都懂。
“但是，”陈思树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锐利，“光有韧性还不够。”
“冲锋枪的枪机，需要在枪膛里高速往复运动，不断撞击。它既要有足够的硬度来抵抗磨损，又要有极强的韧性来承受冲击。”
“普通的钢材，要么太硬变脆，要么太软不耐磨。”
他拿起那把粉红色的矿石粉末，洒在手心。
“而‘锰’，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
“把它按照一定的比例，和铁水融合在一起，它就像水泥，能把铁里面的那些‘沙子’，牢牢地粘合成坚固的‘混凝土’！”
“这样炼出来的钢，我们叫它‘高锰钢’。”
“它在受到剧烈冲击的时候，表面会变得越来越硬，但内部依然保持着韧性。这叫‘加工硬化’，是制造枪机、避弹衣、坦克装甲的顶级材料！”
加工硬化？
混凝土？
老张师傅和工人们听得云里雾里，这些词他们不懂。
但那个“水泥粘沙子”的比喻，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们脑中的迷雾。
原来这粉红色的石头，是给钢“和稀泥”，让它变得更结实的！
“神了！厂长真是神了！”
“连石头里有啥道道都一清二楚！”
工人们的眼神，从怀疑，彻底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就连一旁负责记录数据的张浩，也听得心头剧震。
他在苏联学过材料学，但那都是书本上的冰冷理论。
像陈思树这样，用最粗鄙的大白话，把深奥的金属学原理讲得如此透彻，他自问绝无可能做到。
这个年轻的厂长，不仅懂技术，更懂人心，懂得如何将知识，转化为最底层工人们也能理解和执行的生产力！
“别愣着了！”陈思-树拍了拍手，“理论讲完了，该实践了！今天，我们就要用这座土炉子，炼出第一炉属于我们自己的高锰钢！”
“开干！”
老张师傅一声怒吼，热情被彻底点燃。
炼制高锰钢的工艺，远比炼普通的钢复杂。
陈思树没有妄想转炉或电弧炉，他利用脑中知识库，设计了一种“土法坩埚炼钢法”。
工人们用黏土和石墨，烧制出了一批特制的，能承受超高温的“坩埚”。
炼钢开始。
最优质的熟铁和木炭被投入坩埚，送入改造过的高炉内熔炼。
炉火熊熊，将整个山谷都映得一片通红。
老张师傅亲自掌管着鼓风机，双眼死死盯着炉口的火光颜色，那是他几十年经验的结晶。
“火候差不多了！”
当炉口喷出的火焰，从橘红色变成耀眼的白炽色时，老张师傅大吼一声。
“加料！”陈思树下达了指令。
两个早己准备好的工人，穿着厚厚的防火石棉衣，用长长的铁钳，夹起一个小坩埚。
里面装的，正是按照陈思树给出的精确比例，配好的菱锰矿粉末和硅铁。
“刺啦——”
粉末被倒入熔化的铁水坩埚时，整个坩埚瞬间沸腾，发出剧烈的嘶吼，火星西溅。
铁水在和锰、硅等元素，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剧烈化学反应。
“继续加热！保持一刻钟！”陈思树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这一刻钟，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无比煎熬。
坩埚在超高的温度下，被烧得通体透明，仿佛随时都会融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一刻钟过去。
“出炉！”
随着陈思-树一声令下，工人们合力，用巨大的铁钳，将那个滚烫的坩埚，从高炉中夹了出来。
金色的钢水在坩埚里翻滚，表面纯净，没有一丝杂质。
“浇筑！”
钢水被迅速注入一个预先准备好的长条形模具中。
第一块高锰钢的钢锭，诞生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欢呼，陈思树的下一道命令就己下达。
“立刻进行热处理！老张师傅，按照我教你的‘淬火-回火’工艺来！”
“是！”
滚烫的钢锭，没有丝毫自然冷却的机会，首接被投入了冰冷的水池中。
“嗤——”
巨大的蒸汽腾空而起，伴随着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
这是“淬火”，让钢的内部，形成坚硬的马氏体组织。
但淬火后的钢，硬度登峰造极，韧性却也消失殆尽，脆如琉璃。
所以，必须进行第二步。
“回火！”
淬火后的钢锭，被重新放入一个温度较低的加热炉中，进行长时间的低温加热，然后再缓慢冷却。
这个过程，是为了消除淬火产生的巨大内应力，让钢在保持高硬度的同时，恢复一部分韧性。
整个过程，是在驯服一匹烈马。
先用最爆裂的手段让它屈服，再用温柔的方式安抚它，最终让它成为一匹既有爆发力，又有耐力的宝马。
两天后。
当第一块经过完整热处理的高锰钢钢锭，摆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它看起来黑不溜秋的，和普通的铁块没什么两样。
“这……就行了？”一个年轻的工人忍不住问道。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王铁山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他从腰间拔出那把缴获的佐官刀，锋利的刀刃在光下闪着寒芒。
他对着钢锭的一角，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劈了下去！
“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火星爆开！
王铁山只感觉虎口剧痛，手里的佐官刀差点脱手飞出去。
他低头一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把吹毛断发的佐官刀，刀刃上，竟然被崩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而那块黑不溜秋的钢锭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白印！
“我的娘啊！”
王铁山张大了嘴，下巴几乎脱臼。
这他娘的是什么钢？比鬼子的指挥刀还硬！
“再来！”
王铁山不信邪，抡起一把大铁锤，对着那道白印，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铁锤，被一股巨力高高地弹起。
而钢锭上的那道白印，非但没有变深，反而……变得更亮了！
“加工硬化！”张浩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喊了出来，“它的表面，在冲击下变得更硬了！”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怀疑了。
“成功了！我们炼出宝钢了！”
“哈哈哈！有了这玩意儿，还怕造不出好枪？”
工人们爆发出比上一次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他们亲手，将一堆粉红色的石头，变成了一块连鬼子指挥刀都砍不动的神铁！
这种点石成金的成就感，让每一个人都热血沸腾。
陈思树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从今天起，“复仇者”的心脏——枪机，有了最坚实的保障。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李铁牛说道：
“铁牛，把这块钢锭，送到铣床组去。”
“告诉他们，用我们最好的钨钢刀具，给我慢慢地磨！”
“我要让它，变成‘复仇者’的第一颗杀人利齿！”
“是！”
李铁牛郑重地，抱起那块还带着余温的钢锭，朝着车间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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