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宫。”
神里绫华立于宵宫家院外，指尖轻叩着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指节与木板相触的力道放得极柔，仿佛怕惊扰了屋内人似的。近来白珩那小家伙倒是乖顺了些，往日里总爱黏着她的身影，如今虽不再刻意躲闪，却总透着股别别扭扭的劲儿——说话时垂着眼帘，递东西时指尖飞快缩回，连偶尔抬眼撞见她的目光，都会像受惊的小鹿般慌忙移开。那模样，分明是还在生自己的气。神里绫华轻轻叹了口气，纤细的眉梢微蹙，终究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费些心思哄哄他才好。
“谁啊？”
门内传来宵宫清亮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随即是木门被拉开时“吱呀”一声轻响，像是老旧的琴弦被轻轻拨动。可当宵宫看清门外站着的是神里绫华时，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砰”地一声，门板重重合上，带起的气流甚至吹动了神里绫华颊边的碎发。
“叫妈。”
里头飘出的声音拖着点戏谑的长腔，尾音微微上扬，像颗调皮的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听得神里绫华一愣。她眨了眨眼，精致的眉眼间浮起几分困惑：这……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好好的怎么就扯上这个了？她下意识地歪了歪头，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鬓边的流苏也跟着颤了颤。
“开门呀，给你送生意来了。”
神里绫华终究还是顾着世家小姐的仪态，没好意思首接追问那声“叫妈”的缘由，只是指尖叩门的力道稍稍重了些。门板发出闷闷的回响，在这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干嘛。”
宵宫终究是耐不住这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不情不愿地拉开一条门缝。人却依旧懒洋洋地倚在门后的藤椅上，半眯着眼瞧她，嘴角还噙着点没散去的笑意，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光景。
“想买些烟花……还有就是……”神里绫华说到这儿，脸颊忽然泛起一层淡淡的薄红，连带着耳垂都染上了粉。她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指尖把那细腻的绫罗料子揉出几道浅浅的褶皱，声音也低了几分，“有没有……男孩子会喜欢的礼物？”
“你这家伙……”宵宫眼睛倏地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猛地从藤椅上弹起来，凑过去一把搂住神里绫华的肩，力道带着点不容分说的熟稔。她上下打量着神里绫华泛红的脸颊，笑得促狭，“敢情是谈上恋爱了？哪家的男孩子眼瞎了，居然能看上你这木头疙瘩？”
这吐槽的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瞬间在神里绫华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的耳根瞬间红透，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片浅粉，像是被夕阳吻过的云霞。
“没、没谈恋爱……”她犹豫着抬起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振翅欲飞的蝶翼，声音细若蚊蚋，“……还没谈上。”
那个小家伙的心思，她实在有些捉摸不透。明明前几日还会偷偷用尾尖勾她的袖口，转脸却又能冷着脸躲开她的目光，真是棘手得很。
“烟花的话，我推荐这款。”宵宫笑着转身从屋里抱出个精致的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束裹着粉红油纸的烟花，纸面上还印着细碎的金线花纹。“我给它取名叫‘心之所向’。”
一提起自己亲手制作的烟花，宵宫眼里瞬间亮起光，比匣子里点缀的星火还要亮几分。她拿起一支烟花，指尖轻轻着纸面：“点燃的时候，会先冲上夜空，然后‘嘭’地炸开漫天细碎的暖光，像无数颗跳动的小太阳，最能烘托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了。”
她顿了顿，指尖点着下巴思索起来，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至于男孩子喜欢的礼物……总得先知道他偏爱的类型吧？是喜欢新奇玩意儿，还是偏爱实用的物件？不过嘛——”
宵宫忽然凑近神里绫华，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我倒是可以客串你的恋爱军师，保证包教包会哦。”
“这个……先不用了，给我装起来送到神里屋敷就好……我要十个……”神里绫华被她说得脸颊更烫，慌忙挣开宵宫的手走到一旁，背对着她时，耳尖的红还在蔓延。只是询问一些事情就被这样耻笑，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连指尖都微微发烫。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宵宫见她这副模样，笑着摆摆手，手脚麻利地往纸箱子里码烟花。粉色油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金线花纹折射出细碎的亮点。“我听说八重堂旁边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口碑不错，推荐你去看看哦。”
神里绫华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时，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观戏听书真君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眼里满是困惑：“甜品店？”她微微歪头，“男孩子会喜欢甜食吗？”
“那可不一定。”宵宫己经把烟花码得整整齐齐，正用麻绳将纸箱捆紧，“那家店新出了款‘熔岩巧克力’，外面是脆脆的黑巧克力壳，咬开里面能流出滚烫的巧克力流心，甜里头带着点微苦的可可味，中和得刚刚好。据说不少年轻小伙子都爱买，说是吃着很解压。”她拍了拍封好的箱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再说了，就算他不爱吃，你提着甜品去找他，总比空着手板着脸强吧？至少显得你诚意满满呀。”
神里绫华默了默，指尖无意识地蹭着袖口的花纹。好像……是这个道理。她忽然想起上次，他分明盯着糖画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糖豆。只是被自己一声不经意的咳嗽打断，才慌忙别开脸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而且啊——”宵宫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吃甜的会让人心情变好，这是有道理的。这时候再放放烟花，气氛一到位，什么别扭劲儿都该散了。”她把捆好的箱子往神里绫华面前一推，“十个‘心之所向’，保准让你们那儿的夜空比祭典还热闹。”
神里绫华看着那箱沉甸甸的烟花，又想起宵宫说的熔岩巧克力，耳尖悄悄热了起来。她从袖中取出绣着家纹的钱袋，倒出几枚亮闪闪的摩拉递给宵宫，声音细若蚊蚋：“那……多谢你了。”
“谢什么，都是朋友。”宵宫接过摩拉揣进兜里，扬着嗓子喊，看着神里绫华提着箱子快步离去的背影，忽然笑得狡黠，“跑那么快干嘛，脸红得跟我家‘心之所向’炸开时的光似的——”
神里绫华脚步更快了，像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似的，却忍不住在街角回头望了眼宵宫家的方向。晚风卷着淡淡的硫磺味掠过鼻尖，那是烟花特有的气息。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箱子，又摸了摸钱袋里剩余的摩拉，转身往八重堂的方向走去。
或许……真该买盒巧克力试试。她想，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心里竟有了几分期待。
八重堂旁的甜品店飘着暖融融的甜香，那香气混合着黄油、可可和烤糖的味道，顺着敞开的窗棂漫出来，在街角织成一张温柔的网。神里绫华站在玻璃柜台前，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甜品，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店员热情地推荐着新款，其中就有宵宫说的熔岩巧克力——它们被装在烫金纸盒里，盒盖上画着跃动的火焰纹样，红色的火焰边缘镶着金边，倒和宵宫的烟花有几分相似。
“就要这个。”她轻声道，接过纸盒时指尖触到微烫的温度，那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掌心，像揣了颗小小的暖炉，连带着心跳都快了几分。
往神里屋敷走的路上，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石板路被镀上一层金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拖了条柔软的金线。神里绫华左手提着烟花箱子，右手小心翼翼护着巧克力盒，生怕那点暖意散去。脑子里反复演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该先递甜品，还是先提放烟花的事？
若是先递巧克力，他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红着脸别过脸去，嘴硬说“不要”？可上次他盯着糖画看的样子分明藏不住欢喜，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要不是自己恰好咳嗽了声，说不定早就站定了不肯走。这么想着，神里绫华的指尖又把巧克力盒护得紧了些，盒盖的烫金纹路硌着掌心，倒让心里踏实了几分。
那要是先提烟花呢？宵宫说“心之所向”炸开时会有漫天暖光，细碎得像揉碎的星子。他会不会站得远远的，只用眼角偷偷瞟？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尾尖不自觉地来，眼里盛着比烟花更亮的光？神里绫华的嘴角悄悄弯了弯，又猛地抿住——万一他还在生闷气，连眼皮都懒得抬呢？
她越想越乱，连耳根都热了起来。方才在宵宫面前强装的镇定早散了，只剩下些微的慌乱在心底打旋。其实她也知道，上次话说重了，伤了那小家伙的心。他现在别别扭扭的，原是该自己先松口说句软话的。可真要让她拉下脸来，却又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路过街角的茶屋时，里面传来客人的谈笑声，混着抹茶的清香飘出来。神里绫华忽然想起白珩为她温茶的样子——他总把水温控制得刚好，不烫也不凉，指尖捏着茶盏底，小心翼翼递过来时，耳尖会泛着淡淡的粉，像沾了晨露的花苞。那时候他眼里的光多亮啊，亮得让她觉得，连窗外的月光都成了陪衬。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了。神里屋敷的轮廓己经出现在前方，檐角的风铃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巧克力盒，心里默默念着：这次，一定要好好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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