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首刺骨髓。苏晚晴蜷缩在梳妆台与墙壁形成的狭窄夹角里,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像一只受伤后本能躲进岩缝的动物。昂贵的丝绒地毯吸走了声音,却吸不走弥漫在空气中那场“香水爆炸”后的浓郁余味——无数种甜腻、浓烈、互相冲撞的香气分子,混合着脂粉和破碎香膏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近乎实质的粘稠瘴气,沉甸甸地压迫着她的每一次呼吸。
额角的伤口在隐隐抽痛,手背的烫伤也传来火辣辣的提醒。但这些生理的痛楚,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深海的水压,从西面八方挤压着她。浩浩惊恐的脸,母亲摸索着做家务时那双无神的眼睛,县医院简陋的诊室……所有悬而未决的担忧,失去了手机的连接,变成一片混沌而沉重的黑暗,沉沉地压在心口。她像一个被彻底切断缆绳的孤舟,在名为“苏晚晴”的冰冷深海里,无声地下沉。
时间失去了意义。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她自己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像垂死的挣扎。窗外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几道狭窄的金线,缓慢地移动着,如同冷漠的计时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当那浓烈的香气几乎要将她熏得昏厥过去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确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三下。刻板,精准,不带任何感彩。
苏晚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埋在膝盖间的头没有抬起。她知道是谁。这宅邸里,只有一个人会这样敲门。
门外没有催促,也没有询问。短暂的沉默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金属摩擦声,随即是“咔哒”一声轻响。沉重的橡木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周管家那张永远如同量角器量过、精准得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先落在蜷缩在角落、狼狈不堪的苏晚晴身上,停顿一秒。然后,视线迅速扫过梳妆台前那片狼藉——碎裂的玻璃瓶、溅射的香膏脂粉、滚落的水晶饰品,在厚厚的地毯上形成一片刺眼的、散发着浓烈香气的废墟。
周管家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嫌恶,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眼前这一幕,不过是她每日处理的无数琐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她甚至没有多看苏晚晴第二眼,只是微微侧身,让开门口。
一个穿着深灰色佣人制服、年纪很轻的女孩子低着头,端着一个沉重的红木托盘,脚步轻得如同猫一样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盖盅,旁边配着几碟同样小巧的点心和一碗晶莹剔透的米饭,还有一杯清水。食物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出微弱的白气,带着一丝清淡的、与房间里浓烈香气格格不入的食物香气。
女孩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房间中央那张巨大、铺着粉色桌布的小圆几上,动作轻巧得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全程低着头,不敢看角落里的苏晚晴,也不敢看地上的狼藉,放下东西后便迅速退到周管家身后,垂手侍立,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摆设。
“小姐,您的午餐。” 周管家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机器播报,“请慢用。”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地上的狼藉,语气没有丝毫变化,“稍后会有专人前来清理。请您注意安全,不要被碎片划伤。”
说完,她没有等待任何回应,甚至没有再看苏晚晴一眼,便带着那个年轻女佣,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房门再次被轻轻带上,落锁的“咔哒”声清晰地传来。
整个过程,高效、冷漠、如同执行一套设定好的程序。没有询问,没有关心,只有冰冷的指令和高效的善后。苏晚晴的存在,她的崩溃,她的狼狈,在周管家眼中,不过是需要处理的“状况”和需要送达的“物品”。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苏晚晴一人。食物的清淡香气在浓烈的香水瘴气中微弱地挣扎着,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
苏晚晴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眶红肿。她看向小圆几上那冒着热气的盖盅,胃里空空如也,却翻不起一丝食欲。那精致的餐具,那看似营养的食物,在这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只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讽刺和无力。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那片狼藉,掠过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粘稠的香膏。然后,她的视线猛地一顿!
在梳妆台下方,一个被扫落的巨大毛绒玩偶后面,地毯的边缘处,一个方方正正的、深灰色的物体,静静地躺在那里。它被几块碎裂的粉饼盒和滚落的化妆刷半掩着,并不起眼。
是……笔记本电脑?
苏晚晴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一股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她麻木的神经!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角落里爬了起来,踉跄着冲到梳妆台前,不顾地上的碎片,一把拨开那个碍事的毛绒玩偶!
没错!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深灰色的金属外壳,线条简洁硬朗,与这房间里浮夸的风格格格不入。它似乎是被她刚才疯狂扫落物品时,从梳妆台的某个角落带下来的,摔在地毯上,屏幕合着,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破损。
苏晚晴颤抖着手,将它捡了起来。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拂去上面沾染的少许脂粉灰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原主苏晚晴的电脑?
那个骄纵跋扈、不学无术、只知道挥霍享乐的原主,会有笔记本电脑?还藏在梳妆台深处?
巨大的疑惑和一丝不敢置信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大脑。她抱着这冰冷的金属盒子,如同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跌跌撞撞地冲到那张巨大的、挂着粉色纱幔的公主床边,将散落在床上的毛绒玩偶胡乱扫开,腾出一块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几乎要破腔而出的心跳,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掀开了笔记本的屏幕。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她苍白而紧张的脸庞。
一个密码输入框,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需要密码!
刚刚升腾起的微弱希望,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苏晚晴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原主设置的密码?会是什么?生日?苏正霆的生日?还是某个奢侈品的名字?或者某个她根本不认识的狐朋狗友的名字?
她尝试着输入记忆中属于“苏晚晴”的生日——一个被原主在各种社交账号上大肆炫耀的日子。
错误!
她又尝试了苏正霆的生日,一个在原主记忆里模糊存在的日期。
错误!
她甚至尝试了“Hermes”、“el”、“LouisVuitton”这些原主钟爱的品牌名字。
统统错误!
屏幕上冰冷的红色提示,像一次次无情的嘲弄,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一点点浇灭。额角的伤口又开始突突地跳痛,手心里的冷汗几乎要打湿键盘。绝望的阴影重新笼罩下来。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手指无力地悬在键盘上方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倏然闪过。
强子。
那个酒吧看场子的混混。
那个在电话里谄媚地叫她“苏姐”、替她“关照”了清河镇那几个小混混的人。
那张照片……刘飞跪在地上,手里举着那张写着“林浩是我爷爷”的血红保证书……
一个冰冷、粗糙、带着血腥味的组合,毫无征兆地跳入她的脑海。
苏晚晴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重重地敲击在键盘上:
**Qiangzi_linhao**
输入完成。她的指尖悬停在回车键上方,微微颤抖。时间仿佛凝固了。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
一秒。
两秒。
她用力按了下去!
屏幕闪烁了一下,幽蓝的光线流转。
然后——
那冰冷的密码输入框瞬间消失!
熟悉的操作系统桌面,赫然呈现在眼前!简洁,空旷,只有几个基本的系统图标。
成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苏晚晴!她猛地捂住嘴,才没有让那声惊叫冲破喉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炸裂开来!冰冷的电脑外壳此刻仿佛拥有了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
她成功了!她打开了这扇通往外界、通往希望的窗口!
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几乎是扑到触控板上,迅速点开了浏览器图标。网络连接畅通!她颤抖着在搜索框里输入:“清河县人民医院 眼科预约挂号”。
页面跳转,加载……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被原主设置为开机自动登录的社交软件图标,突然疯狂地闪烁起来!红色的未读消息数字,像滴血的伤口,瞬间从99+跳到了999+!
无数条信息提示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名字——那些属于原主苏晚晴的“狐朋狗友”、“债主”、“仇敌”……谩骂、威胁、催债、幸灾乐祸、阿谀奉承的信息,如同无数只嗡嗡作响的毒蝇,瞬间充斥了整个屏幕!
“苏晚晴!死哪去了?还钱!”
“贱人!躲着有用?昨晚的事没完!”
“苏姐!新到了一批好货,绝对够劲!等你来嗨!”
“姓苏的,学生会处分通知下来了!等着退学吧!”
……
苏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洪流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那熟悉的恶意和喧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从刚刚获得的狂喜中拖拽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关闭那个疯狂闪烁的聊天窗口,指尖却不小心点开了一个弹出的视频通话请求!
“嗡——”
刺耳的音效响起!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巨大的视频窗口!一张浓妆艳抹、眼神迷离的年轻女人的脸,带着夸张的笑容,占据了半个屏幕!背景是光怪陆离、音乐震天的酒吧舞池!
“哎哟!我的苏大小姐!你可算出现了!躲哪儿修仙去了?快!快看镜头!姐妹们都等着你呢!昨晚那个小白脸也在,说要给你赔罪呢!哈哈哈……咦?你那边怎么这么暗?这背景……不像‘魅影’啊?你换新场子了?” 女人尖锐的笑声和嘈杂的背景音,如同无数根针,狠狠刺入苏晚晴的耳膜!
苏晚晴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伸出手指,狠狠戳向屏幕上的挂断键!动作仓皇而狼狈!
视频窗口瞬间消失,刺耳的音乐戛然而止。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芒,映照着苏晚晴那张毫无血色、惊魂未定的脸。额角的纱布下,冷汗涔涔而下。
她看着屏幕上依旧在疯狂跳动闪烁的未读消息提示,看着那个刚刚被粗暴关闭的视频窗口残留的痕迹,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瞬间窜遍全身!
这电脑……不仅仅是通往希望的窗口。
它同样连接着原主苏晚晴那个肮脏、混乱、债台高筑、仇家遍地的地狱!
她刚刚以为自己抓住了光,却发现那光芒之下,是无尽的深渊在向她张开狰狞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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