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石板路的瞬间，小杰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导航提示“己进入梧桐镇范围”，可窗外的景象却陌生得像另一个世界。十年了，足够让一条走熟的路长出新的褶皱，也足够让记忆里的故乡，在城市化的风里悄悄变了模样。
车刚拐过镇口的弯道，那棵百年梧桐树突然撞进眼帘。树干比记忆里更粗壮，枝桠像撑开的巨伞，浓绿的叶子在夏末的风里沙沙作响。小杰踩了刹车，摇下车窗。十年前离开的那个清晨，也是这样的风，母亲留给他的旧围巾被吹得猎猎作响，而他头也不回地盯着远方，连梧桐叶落在肩头都没在意。
“吱呀”一声，旁边的老竹椅动了动。晒着太阳的阿婆眯着眼看他：“这不是老陈家的小杰吗？长这么高了！” 小杰笑着点头，阿婆的皱纹里还嵌着当年总塞给他糖的慈祥，只是声音比记忆里更轻了。“回来啦？你爸前阵子还念叨你呢，说你成了大建筑师，要回来给咱们镇‘整容’啦。”
“整容”两个字让小杰喉结动了动。他这次回来，确实是带着图纸和卷尺的。作为“梧桐镇旧区改造项目”的负责人，他要亲手拆掉那些承载着童年的老房子，建起整齐划一的新楼。可车驶过纺织厂旧址时，他还是愣住了——锈迹斑斑的铁门挂着“危房勿入”的牌子，墙面上“安全生产”的红漆早己剥落，只有墙角那丛野蔷薇开得热烈，像极了小时候他和彤彤偷偷摘花编花环的样子。
车子在石板路尽头停稳，一股甜香顺着风飘过来。街角的老铺子前，木牌上“彤彤梧桐糕”五个字被阳光晒得发亮。一个穿着浅蓝色围裙的姑娘正弯腰给蒸笼添水，回忆已续写篇章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侧脸的轮廓在蒸汽里若隐若现，发尾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小杰推开车门，脚步声惊得姑娘回过头。西目相对的瞬间，时间好像顿了顿。彤彤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像浸在溪水里的鹅卵石，只是当年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如今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柔的弧度。
“小杰哥？” 她先认出了他，声音里带着点惊讶，随即漾开一个笑，“你真的回来了！” 她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刚蒸好的梧桐糕，油纸包得方方正正，递到他面前时还带着温热的触感，“刚出炉的，尝尝？还是老样子，没放你不爱吃的青红丝。”
小杰接过梧桐糕，指尖碰到她的手，温温的。咬下一口，清甜的糯米混着淡淡的桂花味在舌尖散开，和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十年辗转的城市，写字楼里的咖啡香、应酬桌上的酒味、深夜加班的速食味，都抵不过这一口温热的甜。
“味道没变。” 他说，看着彤彤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冰冷的图纸和改造方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彤彤笑着指了指镇口的梧桐树：“树也没变呢，每年秋天还是落一地叶子。你这次回来……要待很久吗？”
风穿过老巷，吹得梧桐叶沙沙响。小杰看着眼前的姑娘，看着远处熟悉又陌生的屋檐，心里某个被遗忘很久的角落，好像被这阵风轻轻吹软了。他点点头，第一次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乡，生出了一丝想要停留的期待。
“嗯，这次不走太快了。” 他说。阳光落在彤彤的笑脸上，也落在他手里温热的梧桐糕上，暖融融的，像极了童年每个安稳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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