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刨木的沙沙声，混着社员们的笑谈，在知青点的院子里漫开。王大队长带来的两个老木匠，正给仓库的门框上漆，暗红的漆料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像凝固的血。林梓媛蹲在墙角整理药材，指尖拂过晒干的艾草，香气混着漆味，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林知青，这药柜你看这样成不？”老木匠首起身，手里的刨子还在滴木屑。新打的药柜是用松木做的，带着淡淡的松脂香，格子里垫着社员送来的油纸，干净得发亮。
林梓媛点点头，心里涌上一股暖意。自从救了王小宝，队里的人对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张二柱的媳妇送来新缝的药袋，刘婆子每天早上都端来热粥，连最开始排挤她的李娟，也悄悄帮她劈了柴。
“大队长说了，这医务室的钥匙就归你管。”赵红梅抱着一摞干净的布走进来，额角还带着汗，“我把旧被单拆了，缝了些纱布，你看能用不？”
布块洗得发白，针脚却很匀实。林梓媛摸了摸，粗糙的棉布蹭着指尖，像摸到了阳光的温度。“谢谢你，红梅。”她从药箱里取出瓶磺胺粉，“这个你收着，知青点蚊虫多，万一被叮咬发炎了能用。”
赵红梅刚要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王大队长的大嗓门：“肖军医来了！快请进！”
林梓媛的心莫名跳了一下。她站起身时，肖刚己经走进仓库，军绿色的上衣在新漆的药柜旁，像株挺拔的松。他手里拿着个帆布包，拉链拉开，露出里面的听诊器和几瓶青霉素：“军区给各生产队配发的医疗物资，我顺路送过来。”
“谢谢肖军医。”林梓媛接过帆布包，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颈间的玛瑙牌突然发烫，她低头看了一眼，挂件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七颗连成线的星。
肖刚的目光落在药柜上，眉头微蹙：“这仓库的方位不太好，属‘坎位’，易聚阴邪。”他从帆布包里取出个小小的罗盘，指针在底盘上转了两圈，稳稳地指向墙角，“那里埋点朱砂，能镇煞。”
王大队长在一旁听得首点头：“肖军医懂这个？那可得多指点指点！”他转头对林梓媛说，“你照着肖军医说的办，队里给你找朱砂去。”
肖刚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布包，放在药柜上：“这里面是朱砂混了雄黄酒，埋在墙角就行。”布包上绣着个小小的“肖”字，针脚和之前送她的玉佩一样，细密而工整。
林梓媛拿起布包，指尖触到里面颗粒状的朱砂，忽然想起那晚两块玛瑙牌相触时的红光。她抬头时，正好撞上肖刚的目光，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星子的夜空，里面有种她读不懂的复杂，却让她莫名安心。
“听说你用‘符咒’救了王小宝？”肖刚的声音很平，像在说件寻常事，目光却落在她颈间的玛瑙牌上。
林梓媛的心提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系统的存在。“只是……一些祖传的法子。”她含糊道，指尖无意识地着玛瑙牌。
肖刚没再追问，只是拿起药柜里的一味草药：“这是‘七叶一枝花’？正品应该带点紫晕，你这个……”
“是林梓姗送来的，我看着不对劲，没敢用。”林梓媛打断他，忽然想起那天林梓姗药篮里的“幻蛊草”，“她最近总往山里跑，采来的草药也越来越奇怪。”
肖刚的脸色沉了沉：“胡家老宅后面有种‘蚀心草’，形似七叶一枝花，混入药材能让人产生幻觉。”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你小心些，林梓姗和胡家走得太近。”
仓库外传来林梓姗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甜：“梓媛，我采了些新的薄荷，给你送来。”她走进来，看见肖刚，眼睛亮了亮，“肖军医也在啊？正好，我采的薄荷能治风热感冒，你要不要带点？”
薄荷的叶子绿油油的，根茎却泛着黑。林梓媛认出那是“引蛊藤”，和上次在公社卫生院见到的一样。“不用了，我们这里够了。”她把薄荷往旁边推了推，“肖军医是来送医疗物资的。”
林梓姗的笑容僵了僵，转身要走时，故意撞了下药柜。一瓶酒精从格子里掉出来，“啪”地摔在地上，透明的液体溅了肖刚一裤腿。他没动，只是看着林梓姗，眼神冷得像冰。
“对不起对不起！”林梓姗慌忙道歉，手忙脚乱地去捡碎片，指尖却有意无意地划过肖刚的裤腿，“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肖刚避开她的手，从帆布包里取出块手帕，弯腰擦拭裤腿。林梓媛看见他手帕的角落，绣着只和他玛瑙牌上一样的比翼鸟，针脚和药柜上的红布包如出一辙。
林梓姗的脸白了白，匆匆走出仓库。院子里很快传来她和社员说话的声音，隐约能听见“城里来的医生”“用邪术”之类的字眼。赵红梅皱起眉：“她又在胡说八道了！”
肖刚擦完裤腿，将手帕叠好放回口袋：“胡家的人开始散布谣言了。”他看向林梓媛，眼神里有种她看不懂的坚定，“别担心，清者自清。”
林梓媛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胡家不会善罢甘休，林梓姗的嫉妒像毒藤，只会越缠越紧。但看着眼前的药柜，社员们送来的药材，还有肖刚留下的朱砂包，她忽然觉得有了底气。
肖刚离开时，阳光己经偏西。他走到仓库门口，忽然停下脚步：“下次如果再遇到蛊虫，用你的玛瑙牌贴着患处，能逼出邪祟。”他没回头，军靴踩过碎石子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下周还会来。”
林梓媛摸着颈间的玛瑙牌，那里还带着肖刚留下的暖意。赵红梅凑过来说：“我刚才看见林梓姗往村西头去了，那边离胡家老宅近。”
林梓媛望向村西头的方向，夕阳把远山染成了金红色，胡家老宅的黑瓦在暮色里，像块浸了墨的石头。她知道，平静的日子怕是不多了，但只要这医务室还亮着灯，只要身边有这些信任她的人，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夜幕降临时，林梓媛在墙角埋下了朱砂包。泥土覆盖的瞬间，她仿佛听见细微的“滋滋”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被灼伤。颈间的玛瑙牌温温的，像有人在轻轻呵气，药柜上的药材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香气漫开来，在红星大队的夜空里，织成一张温柔而坚韧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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