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是踩着深及脚踝的积雪回到青松岭的。高原的风雪似乎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带回来的不止是身体的寒冷，更是一种心口被掏空后、呼啸着穿堂风的死寂。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线的木偶，沉默地完成着巡山的日常工作，眼神空洞，对所有关切或好奇的询问都置若罔闻。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任何报纸或听收音机。那个年轻人的侧脸，和那间亮着温暖灯光、却将他彻底隔绝在外的木屋，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里，日夜灼烧。
他以为自己需要时间舔舐伤口，以为至少能有一段短暂的缓冲，让他慢慢消化这灭顶的绝望。
但他低估了林星野。
就在他回来的第二天下午，那辆熟悉的、与林场格格不入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复仇的幽灵，裹挟着凌厉的气势，猛地刹停在了防火检查站简陋的木屋前，溅起大片肮脏的雪泥。
车门被猛地推开。林星野下了车。
他甚至没有做任何伪装，只戴了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怒意，足以让周围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他大步流星，首接推开检查站虚掩的门。
小张正在里面烤火，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刚想开口询问，却在接触到对方身上那股骇人的低气压时，下意识地把话咽了回去。
林星野根本无视了他，目光像淬了冰的探照灯，瞬间就锁定了正背对着门口、在工具架前整理东西的那个身影。
“陈烬。”
两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种不易察觉的、被背叛的颤抖。
陈烬的背影猛地一僵。手里的一个铁制工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肩膀的线条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
小张察觉气氛不对，缩了缩脖子，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带上了门。
狭小的检查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炉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和紧张。
陈烬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几天不见，他好像又瘦了些，脸上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深刻，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死水般的平静。他看着林星野，没有说话。
“为什么没来？”林星野逼近一步，摘掉墨镜，狠狠摔在旁边的木桌上。那双通红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翻滚着愤怒、不解和深深的受伤，“我在那里等了你整整两天！你知道那地方有多冷吗？！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出事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失控的边缘：“为什么不回电话？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消息？陈烬！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质问，陈烬只是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沾满泥雪的鞋面上，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信收到了。说取消。”
“什么信？”林星野不可思议。
陈烬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封他看了几十遍的信，递给了林星野，林星野打开看完，竟然笑了，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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