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望归松回来之后，陈烬把自己变成了一块真正的石头。他切断了所有能与外界产生联系的脆弱通道。那台旧收音机被塞进了床底最深处，过期的报纸不再翻阅，甚至值班室那台信号时好时坏的电视，他也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播放娱乐新闻的时间段。
他需要麻木，需要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来抵御那场风雪和与林海峰的相遇所带来的、几乎要将他摧毁的巨大情感海啸。他把自己完全投入到巡山护林的工作中，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夜幕深沉才归来，用极度的体力消耗来换取夜晚几个小时的昏沉睡眠，避免任何形式的清醒和思考。
圣诞节前夕，林场办公室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的躁动，虽然与这偏远的苦寒之地格格不入。年轻的干事们小声议论着即将到来的假期和城里热闹的景象。
陈烬默默地擦着枪，动作一丝不苟，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但他的心脏深处，却有一根弦，在不合时宜地、细微地颤抖着。
往年这个时候，那封没有署名、只有打印字体的信，应该己经悄无声息地混在林场的邮件里，躺在他的床头了。里面会写着下一次相聚的时间地点，那是支撑他熬过漫长寒冬的唯一念想。
今年，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床头，像他空荡荡的心。
他早该料到的。从他说出“分手”两个字，从他看到林星野带着别人走进那间木屋开始，这一切就该结束了。他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一种钝重的、熟悉的疼痛缓缓蔓延开来。他用力闭了闭眼，将擦好的枪仔细放回枪柜，锁好。动作沉稳，没有丝毫紊乱。
就在这时，场长拿着一个文件夹，红光满面地走了进来，声音洪亮地宣布了一个消息：“同志们！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所有人都抬起头。
场长兴奋地挥舞着文件夹：“我们林场参与配合拍摄的那个国家森林公园宣传片，制作完成了！要在北京举行首映礼！邀请了我们林场派代表参加！这可是露脸的大好机会！能见到很多大领导、大明星！”
办公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年轻人们激动地议论起来。
陈烬的心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然而，场长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赞许和决定：“林默！这次就由你，和我一起去！”
陈烬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声音干涩：“场长，我……我不行。我不会说话，那种场合……”
“有什么不行的？！”场长大手一挥，打断他，“宣传片里好多镜头都是你巡山的实拍！你最熟悉情况！而且上次林星野先生来考察，也是你全程陪同的，表现很好嘛！就这么定了！这是任务！必须去！”
“场长，我真的……”陈烬还想挣扎，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哀求。
场长却板起了脸：“林默！这是组织安排！也是对我们林场工作的肯定！你不要有畏难情绪！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
命令的口吻，毫无转圜的余地。
陈烬站在原地，看着场长又兴致勃勃地去跟其他人讨论行程，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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