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将车稳稳停在酒店门口，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在白诺带着几分娇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他先下车绕到副驾，替白诺拉开车门，下一刻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手背，两人皆是一顿，随即默契地移开目光。
走到房间门口，白诺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转动。
她转过身，眼底的不舍像化开的蜜糖，黏黏糊糊地裹住温辞：“不进来坐一下吗？”
温辞抬手看了眼腕表，指尖在表盘上轻轻敲了敲，唇角漾开温和却坚定的笑意：“不了，出来挺久了，也该赶回去了。”
白诺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点撒娇似的试探：“好吧，那明天还有时间出来吗？你妈……该不会连门都不让你出吧？”
“哪有那么严重。”温辞失笑。
白诺：“好好好，是我胡思乱想了。”
“那你待会开车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慢点开。”
“知道了。”温辞看着她。
“快进去吧。”
白诺点点头，推开门又回头望了他一眼，才恋恋不舍地关上房门。
温辞在门口站了几秒，确认门己锁好，才转身下楼。
坐进车里，刚系好安全带，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急促的铃声。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颜宛”两个字格外醒目。
温辞微怔，指尖顿了顿，还是修长的指节滑过屏幕接了起来：“颜宛，找我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颜宛似乎松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语气倒是轻快了些：“阿辞，有空吗？现在能不能见个面？”
温辞抬眼扫了眼中控屏上的时间，晚上10点整，夜色正浓，却不算太晚。
他发动车子，方向盘在掌心轻轻转动：“可以，在哪见？”
“我在梨心湖等你。”颜宛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
挂了电话，温辞调转车头，朝着梨心湖的方向驶去。
夜晚的车流渐疏，二十来分钟的车程格外顺畅。
车停在公园门口，远远就能看见湖边的路灯串成一串暖黄色的光带，映得湖面波光粼粼。
公园里还有不少饭后散步的人，隐约传来孩童的嬉笑和老人的闲聊声。
温辞循着灯光往前走，没几分钟就看见了坐在湖边长椅上的颜宛。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他轻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椅面传来轻微的晃动。
“怎么了？你还好吗？”
温辞的声音放得很轻。
颜宛缓缓转过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勉强：“挺好的。”
可温辞看得分明，她眼底布满红血丝，眼睛微微红肿，原本清亮的嗓音也变得沙哑干涩，连嘴角的弧度都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颜宛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几分固执：“别担心，我挺好的。”
“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温辞终究还是开了口，目光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颜宛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的衣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不用，我今晚……就想看看你。”
像是在溺水时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只要能看到他，心里就踏实些。
温辞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这不正常吗？”颜宛突然抬眼，眼底的红血丝更明显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
“我家现在变成这样，爸爸被带走调查，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我怎么可能正常得起来？”
温辞沉默了几秒，转头看向她，目光坚定而温和：“人总要朝前看的。”
“你爸爸犯的错是他的事，不关你的事，没必要把所有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
“可就偏偏关我的事！”颜宛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谁让我是他女儿呢？所有人都觉得我该为他的错负责。”
她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声音重新变得平静，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重，“阿辞，我休学了。”
“我想先把家里的事打理好，把我奶奶照顾好，再想学习的事。”
温辞心里叹了口气。
他太清楚现在颜家的处境，那些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涌来，就算颜宛回了学校，也必定会被异样的目光包围，根本无法安心上课。
休学，或许真的是眼下最无奈也最合理的选择。
他轻轻拍了拍颜宛的肩膀，语气带着认可：“这样也好，按自己的心意来就好。”
“只要你想清楚了，我都支持你。”
晚风拂过湖面，带来阵阵凉意，颜宛靠着椅背，终于觉得心里那股憋闷的情绪，稍稍散了些。
颜宛的目光黏在温辞的侧脸上，那双眼经过泪水浸泡，此刻像蒙了层水雾，连带着声音都软得发颤。
她张了张嘴，喉结轻轻滚动，语气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恳求：“阿辞，我……我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
温辞转头看她。
眼前的颜宛没了往日的明艳利落，头发有些凌乱，连嘴唇都因长时间没喝水而显得干燥起皮，这是他见过最狼狈的她。
他没有半分犹豫，身体微微向她倾斜了些，声音温和得像湖面的涟漪：“当然可以。”
得到应允，颜宛紧绷的肩线瞬间松弛下来，嘴角牵起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脆弱。
她慢慢挪动身体，头颅轻轻巧巧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发丝不经意间扫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微痒。
“我就靠一会，就一会儿。”
她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温辞，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温辞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梨心湖。
夜色里的湖水泛着细碎的光，偶尔有晚风拂过，掀起一圈圈涟漪，把远处的人声都揉得模糊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还有她细微的呼吸，温热地落在他的衣襟上。
颜宛的目光却越过温辞的臂弯，侧投向了长椅旁的金桂树。
正是盛花期，整棵树像被撒了一层碎金，密密麻麻的小花簇拥在枝头，看得人心头发暖。
她鼻尖微动，一股熟悉的香气漫了过来。
是桂花的味道，甜丝丝的，带着秋日特有的清润，像含了一颗化不开的糖，让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都舒缓了些。
她一首喜欢这味道，觉得是能沁进骨子里的香甜。
而温辞对这萦绕在鼻尖的香气却没什么好感。
他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只觉得这桂香太浓郁了，浓得有些滞重，像化不开的蜜，闷得人胸口发沉，与他此刻平静却压抑的心境莫名契合。
只是身旁的人正靠着他汲取暖意，他便压下了那点不适，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任由桂花的香气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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