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颜宛都觉得自己像踩在棉花上，浑身虚浮得厉害。
感冒发烧还没好，喉咙里时不时泛着痒意，头也昏沉得厉害，可比起身体的不适，心里那股空落落的难受才更磨人。
她窝在被窝里，裹着厚厚的毯子，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
以前这个时候，要是知道自己生病，温辞的消息早该来了。
“药吃了吗？”
“要不要我送点粥过去？”
“盖好被子别着凉”
那些带着温度的字句像细密的针脚，把她的日子缝得扎实又温暖。
可现在，聊天界面停留在她发的十几条消息上，最新的那条消息下面，孤零零躺着温辞的回复：“没什么事”。
西个字，像冰锥似的扎在她心上。
她明明是先开口让他“保持距离”的，那天她红着眼眶说“我们这样不太好”，看着温辞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她甚至还逼着自己别过头。
可真当他退开了，那些刻意拉开的距离却变成了空洞，风一吹就灌得她心口生疼。
“男人都这么绝情吗？”
颜宛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自语，把脸埋进毯子里。
她想躺下眯一会儿，可闭上眼全是温辞以前的样子。
下雨时撑着伞等她，他总会制造小惊喜，甚至连她随口提过的一家甜品店，他都能记着买来给她当惊喜。
手机被她拿起又放下，屏幕亮了又暗。
锁屏壁纸还是上次逛街时他为自己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得没心没肺。
颜宛咬着唇，指尖在“温辞”的对话框上悬了又悬。
“要给他发消息吗？”
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别低头，你说了要他远离的。”
可另一个声音却更执拗：“问问怎么了？就问问他在哪儿而己。”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飞快地敲下“你去哪儿了？”。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心跳突然擂鼓似的响。
以前温辞回消息快得像条件反射，哪怕是在干什么，也会抽空回个“忙，等下说”。
可现在，分钟数一点点往上跳，聊天框始终静悄悄的。
颜宛把手机攥得发烫，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连呼吸都放轻了。
窗帘没拉严，夕阳的光斜斜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而此刻的白月湾，海水正漫过温辞的脚踝。
他踩着细软的沙滩慢慢走，裤脚卷到膝盖，被海水打湿的地方泛着深色。
半个太阳己经沉进海平面，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粼粼波光从远处铺过来，像打翻了一整片碎金，连带着他的侧脸都镀上了层柔和的光晕。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过来，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海边的宁静。
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许嘉木”的名字。
他指尖顿了顿，划开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里还带着海风的清冽：“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电话那头的许嘉木声音里带着点痞气，背景音里隐约有键盘敲击声，“就是早上听你说要出去走走，怕你这位‘痴情人’被情所伤，在海边做出什么傻事，比如对着大海喊‘颜宛我喜欢你’之类的。”
温辞低笑一声，弯腰捡起脚边一块贝壳，对着光看了看：“想多了，我能出什么事？就是来吹吹海风。”
他顿了顿，把贝壳扔回海里，听着它落水的轻响，“这边风景不错，白月湾的日落确实值得来看。”
“那必须的，”许嘉木在那头啧啧两声，“顺利就行。”
“你这次可得好好玩，别总憋着。”
“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也去玩，到时候吃喝住行全靠你了，攻略必须给我做全套的，尤其是哪家海鲜排档的蒜蓉粉丝蒸扇贝最绝，你得替我先尝明白了。”
温辞望着远处归航的渔船，嘴角弯了弯：“行，到时候带你。”
挂了电话，他刚把手机揣回口袋，屏幕又亮了一下。
是颜宛的消息。
“你去哪儿了？”
他盯着那五个字看了几秒，海风吹起他的衣角，带着夕阳的余晖，在沙滩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白月湾】
“白月湾吗？”颜宛对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那三个字上。
她记得那个地方。
温辞提过好多次，说那里的沙滩是月牙形的，退潮时能捡到带着彩色花纹的贝壳。
说清晨的海雾像纱一样，能把远处的渔船罩得只剩个影子。
说傍晚坐在礁石上看日落，能把整个人都浸在金红色的光里。
他前前后后邀请了她不下五次。
第一次她说要陪楚韵去爬山，他选择了妥协。
第二次说要去楚韵她家玩，……。
第三次，她甚至没找借口，只含糊地说了句“不太想去海边”。
现在想来，那时的温辞该多失落啊，他眼里的光大概就是这样一点点黯淡下去的吧。
颜宛蜷起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那么喜欢海，手机壁纸是海，电脑屏保是海，连说起“白月湾”三个字时，语气里都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可她总在拒绝，用各种理由把他的期待敲碎。
“如果……”
她咬着唇，喉间发紧。
如果当初她点头了呢？
是不是就会坐在他身边，听海浪拍打着礁石，看他指着远处的海鸥笑？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酸溜溜的，带着点钝痛。
她知道这叫悔恨，可嘴上偏要犟。
有什么好悔的？本来就不该走太近。
聊天框里，她打了又删。
“什么时候回来？”
太急切了。
“一个人注意安全”
太刻意了。
“那边天气好吗？”
又太像在找话题。
折腾了好一会儿，屏幕上终于跳出一行字：【玩得开心些】。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涩。
而此刻的白月湾，温辞正坐在一块被晒得暖暖的礁石上。
裤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指尖动了动，却没立刻去掏。
海风带着潮气漫过来，拂过他的脸颊，把远处孩子们的笑声送进耳朵里。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举着贝壳追爸爸，裙摆被风吹得像只小蝴蝶。
不远处的沙滩上，一对老夫妻正慢慢走着，老爷爷牵着老奶奶的手，脚印在沙上并排延伸。
夕阳把天染成了橘红，又渐渐晕出粉紫的边，海水像铺满了碎钻，每一次浪涌都闪得人睁不开眼。
温辞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刚才被许嘉木逗出来的那点笑意还没散尽，眉峰却微微蹙着，像有什么心事被海风吹得忽明忽暗。
他不是没想过，要是颜宛在身边会怎样。
她会不会嫌海风大，往他身边靠一靠？
会不会指着水里的鱼群惊呼，眼睛亮得像星星？
可这些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
是他自己说“没什么事”的，是他下定决心选择转身离开的。
尊重自己的选择。
手机又安静下去了。
温辞捡起脚边一块扁平的石子，手腕一扬，让它贴着水面跳了三下，才沉进那片温柔的金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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