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婆子被赵老歪一顿狠揍，身上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又憋屈又害怕。她知道，如果真断了这条财路，以后在这个家的日子会更难过，赵老歪和两个儿子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绝望之下，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又盯上了两个缩在厨房角落、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
她把所有的怨气和恐惧都转化为了对更弱者的残忍。她冲进厨房，揪住两个女儿的头发又是一顿掐打，嘴里恶毒地咒骂：“两个丧门星！赔钱货！看着老娘挨打也不知道出来拦着点！白养你们了！”
发泄完后，她喘着粗气，指着村长家的方向，命令道：“哭！给我使劲哭！现在就去村长家！跪下来求他！就说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他再去跟赵家说说情，让我们继续交东西！要是办不成这件事……”吴婆子眼中闪过狠厉的光，“回头就把你们卖到最脏最破的窑子里去！反正养着也是浪费粮食！”
两个女孩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脸上泪痕交错，浑身疼得发抖。她们的心早己凉透了，对所谓的“家”没有半分留恋，只有深深的恐惧。听到“卖掉”的威胁，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她们知道，母亲这话绝不仅仅是吓唬人。除了听话，她们没有任何选择。
于是，在吴婆子的监视和咒骂声中，两个瘦小单薄、满身伤痕的小姑娘，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挪地朝着村长家走去。寒风吹在她们裂开的口子和青紫的伤痕上，钻心地疼，但比身体更冷的，是那颗早己麻木的心。
当她们踉跄着敲开村长家的门时，村长赵德全看到门口这两个惨不忍睹的孩子，吓了一大跳。只见她们小脸红肿，嘴角破裂，露出的手腕脖颈上全是青紫的掐痕，单薄的旧棉袄甚至都被撕破了口子，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这……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村长又惊又怒，赶紧把两个孩子拉进屋里，倒了两碗热水给她们，“快进来暖和暖和！你娘又打你们了？就为昨天的事？”
两个丫头只是哭，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吴婆子教的话：“村、村长叔……我们知错了……求求您……跟赵叔家说说情……以后不敢了……别、别不要我们家的东西……不然娘要把我们卖、卖掉……”说到最后，己是泣不成声。
村长看着她们这副惨状，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哪是知道错了，这是被吴婆子逼着来卖惨博同情啊！他气得拳头紧握，恨不得立刻去把吴婆子再揍一顿。但看着两个孩子是真可怜，他叹了口气。
“哎！丫头啊，不是爷爷不帮你们。”村长语气沉重，“这事，爷爷我做不了主。路是欣欣丫头找的，方子是欣欣丫头的，得罪人的也是你们家。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们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赵家。能不能成，就看欣欣丫头和赵家人愿不愿意原谅你们家了，走吧！”
两个丫头怯生生地点头。
村长领着她们朝赵家走去。刚到赵家院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片温馨的声响。
院子里，冬日的暖阳洒下，一片祥和。赵母坐在小凳上，就着阳光纳着厚厚的鞋底，针脚密实；赵老实和赵大石父子俩正合力劈着柴，粗壮的木头在斧头下应声而开，柴火堆得整整齐齐，为过冬做准备。
另一边的赵二木和赵小山则忙着熏制腊肉，院子里飘着淡淡的松柏烟熏味和肉香；而最让人心头发暖的是，赵欣欣正搬个小凳子坐在阿奶身边，阿奶气色红润，笑眯眯地听着孙女努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话，虽然缓慢，却充满了耐心和慈爱。
这一幕温馨和睦、充满生机与亲情的画面，像一把尖刀，瞬间刺中了门外两个伤痕累累的小姑娘的心。同样是家，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她们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暖，有的只是无尽的打骂、劳作和恐惧。巨大的委屈和羡慕涌上心头，两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掉，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村长看着院里的景象，再看看身边两个可怜的孩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院门。
“老实，忙着呢？”
赵家人闻声抬头，看到门口的村长和他身后那两个脸上挂彩、哭得浑身发抖的小姑娘，都是一愣。温馨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赵欣欣的目光落在两个女孩新旧交错的伤痕上，眉头立刻蹙了起来，眼神变得复杂。她知道，麻烦和抉择，又一次找上门来了。
赵老实一见村长带着两个伤痕累累的小姑娘过来，连忙放下斧头，憨厚地招呼：“不忙，不忙，村长快进来坐。” 赵小山如今越发机灵，不用吩咐，立刻麻利地搬来了几个小凳子和一个树墩子，让村长和两个小姑娘坐。
村长看着赵小山的动作，不由夸赞道：“哎呦喂，小山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眼里有活儿，不愧是跟着欣欣丫头在外面见了世面的，不错，真不错！”
这番夸奖让赵小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站到了妹妹身边。而那两个丫头，则显得格格不入，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低着头，缩着肩膀，像两只受惊的小鹌鹑，连凳子都不敢坐实。
赵母看着她们露出的脖颈和手腕上刺目的青紫，心里也是一软，无声地叹了口气。但她很快又硬起心肠，低下头继续纳鞋底，没有开口。她记得女儿的委屈，自家的好心不能一次次被糟蹋，更不能因为心疼别人而寒了自家闺女的心。
村长看着赵家人的反应，也知道这事难办，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哎！老实，欣欣丫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这两妮子……你们也看到了，被她们那混账娘打的……哎！吴婆子那黑心肝的，逼着她们来求情，说事办不成就要把她们卖掉……”
赵家人一听，脸色都沉了下来。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赵欣欣。
赵欣欣看着眼前这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饱受摧残的女孩，心里同样不好受。但她知道，原则不能破。她深吸一口气，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两个字：“不……收。”
这两个字如同判决，让两个女孩身体猛地一颤，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希望瞬间破灭。她们的头垂得更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抖动，却不敢哭出声响。
看着她们绝望的样子，赵欣欣心里更不是滋味。她知道她们是无辜的，是受害者。她急于表达更复杂的意思，但越急越说不出完整的话，小脸憋得有些发红。
她索性开始用力地比划起来，手势又快又急。
一旁的赵小山立刻心领神会，充当起了翻译，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也带着一丝愤慨：“我妹妹的意思是：不能收！如果这次我们心软妥协了，你们娘不会觉得是恩情，只会觉得我们好欺负，以后会更加变本加厉地耍无赖、占便宜！这次是逼你们来求情，下次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这个头不能开！”
他顿了顿，看着两个茫然抬头的女孩，继续翻译赵欣欣比划的内容，语气加重了些：“妹妹说，你们要想不被欺负，不能总是靠别人可怜！得自己立起来！自己硬气！不然，别人帮你们再多，你们回了那个家，还是一样要挨打受骂，什么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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