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辆马车碾过京城繁华的街道，苏凌寒透过车帘缝隙望着窗外，又一次看清了这座囚禁她母亲一生的牢笼。
最终马车停在了丞相府的大门前。车帘掀起，苏凌寒踩着矮凳缓步而下，粗布鞋底踏在光滑的石板上，显得格格不入。
“寒儿回来了。”
父亲苏蔚山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面容威严。十二年未见，他鬓角己生白发，唯有那双眼睛里的冷漠，与当年将她丢弃时如出一辙。
苏凌寒行礼道：“父亲。”
“怎么穿成这样？”继母赵玉华快步上前，假意要拉她，“老爷，妾身早说了该派人送些衣裳去。”
苏凌寒抬眼，对上赵氏那虚伪的笑脸。这个害死她母亲的女人，如今一身华服，满头珠翠。
“无妨。乡下日子清苦，习惯了。”
“进去说吧。”苏蔚山皱眉，"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府内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当朝丞相的尊荣。苏凌寒跟在父亲身后，目光扫过熟悉的亭台楼阁。十二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变，唯有她，变了……
“你的院子己经收拾好了。”赵氏亲热地说。随即又叫来一个十五岁的少女：“雪儿，快来见见你姐姐。”
正说着，一个身着粉色纱裙的少女从回廊转出，见到苏凌寒明显一怔，随即扬起下巴：“这就是姐姐？怎么穿得跟个乞丐似的。”
“雪儿！”赵氏假意呵斥，眼里却满是宠溺，“怎么跟姐姐说话的？”
苏凌寒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女演戏。苏凝雪倒长得貌美，却很是张扬跋扈，满头的金钗玉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得人眼睛疼。
“妹妹好。”苏凌寒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多年不见，妹妹出落得越发……”她顿了顿，“富贵了。”
苏凝雪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却被赵氏拉住。
“老爷，您看寒儿一路劳顿，不如先让她休息？”赵氏转向苏蔚山，"晚膳时再叙旧也不迟。”
苏蔚山点点头："去吧。”
苏凌寒行礼告退，跟着丫鬟‘小翠’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转过回廊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父亲正低声对赵氏说着什么，而苏凝雪则恶狠狠地瞪着她，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小姐，到了。”
小翠推开一扇偏僻小院的木门。院内杂草丛生，屋内的摆设简陋得连乡下庄子都不如。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里离主院最远，又靠近后花园，最是……清净。
苏凌寒缓步入内，指尖抚过积灰的桌案。这里曾是母亲生前礼佛的静室，如今却成了安置她的地方。多么讽刺啊。
“小姐，要奴婢去打水来梳洗吗？”小翠怯生生地问。
“不必。”对于继母派给她使唤的人，她都不信，想了想又对她说道：“你去把刘嬷嬷找来。”
刘嬷嬷——本是照顾母亲的，母亲去世后也就跟随苏凌寒一同来到乡下，也是苏凌寒最信任之人。
“是，小姐。”那丫鬟便退下了。
刘嬷嬷脚步匆匆地赶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她刚一进门，就急切地说道：“小姐，我一回来就被夫人打发到厨房了，以后我不能在小姐身边，小姐可要小心了，这里都是夫人的眼线。”
“先不急，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咱们再一一收拾他们。此刻最要紧的，是装。”
“装？”刘嬷嬷怔住。
“装乖、装柔弱、装可怜。”
苏凌寒一字一句，眸光却极亮，“我要让他们每个人都觉着，我苏凌寒不过是一只刚从泥里爬回来的蚂蚁，碾不碾死，全看他们心情。只有他们放心了，才会把爪子伸得更长，把罪证送到我手心里。”
刘嬷嬷闻言：“小姐的意思是……”
“嬷嬷可还记得，当年母亲是怎么死的？”
刘嬷嬷身子一颤，压低声音道：“老奴永远记得，夫人是被……”
“嘘——”苏凌寒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此事你我明白便好。”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嬷嬷，您在厨房也要多加小心，莫要被人看出破绽。”
刘嬷嬷重重点头：“小姐放心，老奴晓得轻重。”随即又满是担忧道:“小姐，您现在孤身一人，府里人心难测，您万事都要多留个心眼。”
苏凌寒微微一笑，安慰道：“嬷嬷，您放心，我自有分寸。”又对刘嬷嬷小声说道：“去帮我打听件事。”
“小姐要打听什么？”
“太子殿下近日的行踪…特别是……他常去的地方。”
“小姐是想……”
“没错，我思来想去，既然选秀是无法避免的，倒不如找个最有权势的靠山……这样日后干什么都方便一些。”
刘嬷嬷闻言，脸色骤变，急忙压低声音道：“小姐万万不可呀！您是不知，太子殿下他——”
苏凌寒打断她的话，冷笑一声："嬷嬷以为，这府里比东宫安全多少？”
“老奴明白了。”刘嬷嬷终于点头，"老奴会想办法……”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刘嬷嬷立刻改口：“小姐先用些茶点，老奴这就去准备热水。”
门被推开，小翠带着两个丫鬟站在门口：“小姐，夫人说让奴婢们来帮您收拾屋子。”
苏凌寒扫了眼那两个丫鬟，心知这是赵氏派来监视她的。她淡淡一笑：“有劳了。”
刘嬷嬷趁机告退。
小翠指着其中丫鬟说道：“小姐，这个是春花。”又指着另一个，“这个是秋月。”
苏凌寒微微点头。
“小姐的衣裳可真素净。”春花一边收拾床铺，话里话外都是嘲笑苏凌寒的寒酸，"要不要奴婢去库房领些新料子来？”
苏凌寒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铜镜观察着二人：“不必。”
秋月悄悄凑近那个装有母亲遗物的箱子：“这箱子里的物件都旧了，奴婢帮小姐扔了吧？”
“放下！”苏凌寒声音不重，却让秋月的手僵在半空，"那是我母亲的遗物。”
春花见状，连忙打圆场：“秋月也是好心。小姐别见怪，我们夫人最是疼惜下人了，从不让我们碰旧物，说是怕染了病气。”
苏凌寒冷笑一声，突然起身走向她们。两个丫鬟被她的气势所慑，不自觉地后退。
“打扫完了吗？打扫完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那两个丫鬟吓得节节败退。
待丫鬟退下，苏凌寒从袖中取出那把匕首，轻轻放在枕下。
“母亲，”她望向窗外，轻声说道，“女儿回来了……女儿定会帮你报仇，让所有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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