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下三日之约后，凌晚没有片刻耽搁。
她拒绝了京畿卫“护送”的请求，只带着小莲和“地鼠”二人，乘坐着一辆最普通的青布马车，径首赶往了流言的源头——城西贫民窟。
马车一进入城西的地界，一股压抑而绝望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街道上，空无一人。
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甚至，还在门口，撒上了厚厚的石灰，仿佛在抵御着什么看不见的恶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和呕吐物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地鼠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外面萧条的景象，面色凝重地说道。
凌晚没有说话，她的眼神，沉静如水。
马车在贫民窟最大的一片聚居区前，停了下来。
凌晚率先下车。
她刚一站定，不远处，一间破败的茅屋里，便冲出了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妇人。
那妇人一看到凌晚，便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神医！您是凌神医吗？”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他快不行了！”
妇人哭得撕心裂肺，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带我去看。”凌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是！是！神医这边请！”
妇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领着凌晚，走进了那间，低矮潮湿的茅屋。
屋子里，家徒西壁。
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男孩的脸上，身上，都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红疹，嘴唇干裂，双目紧闭，正处于重度昏迷之中。
他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凌晚走到床边，蹲下身。
她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小男孩滚烫的手腕上。
脉象，急促而混乱，其中，夹杂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阴冷的，死寂之气。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瘟疫。
“他发病前，都吃过些什么？喝过些什么？”凌晚一边诊脉，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那妇人跪在一旁，哭着回答：“回神医，我们……我们家里穷，己经两天没开火了……孩子……孩子只喝了些井水充饥……”
“井水？”凌晚的眼神，微微一凝。
“是的，就是……就是我们这片儿，所有人，都喝的那口老井里的水……”
凌晚松开手，站起身。
“除了他，还有多少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多……多得很……”妇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们这片，家家户户，都有人倒下了！老的，小的，都有！大家……大家都说是天降瘟疫，是诅咒……”
“这不是诅咒。”凌晚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这是，有人在投毒。”
“投……投毒？！”
那妇人，和跟进来的地鼠，小莲，都大吃一惊。
凌晚没有再多做解释。
“地鼠，你立刻去查。”她果断地命令道。
“查清楚，所有发病的人，除了饮用过同一口井里的水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共同之处。”
“是！”地鼠领命，立刻转身离去。
凌晚则对那妇人说道：“带我，去那口井看看。”
“神医，那……那里不干净……”妇人有些害怕。
“带路。”凌-晚的声音，不容置疑。
妇人不敢再多言，只好战战兢兢地，在前面引路。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位于聚居区中央的一口老井旁。
那是一口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青石古井。
井口，被人用一块巨大的石板，仓促地盖住了。
石板的周围，还撒着厚厚的，用来辟邪的香灰。
显然，这里的居民，己经将这口井，视为了不祥的源头。
凌晚示意那妇人退后。
然后，她独自一人，走到了井边。
她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那块冰冷的石板之上。
她闭上眼睛，将神农遗木的力量，缓缓地，注入到自己的掌心之中。
一股温润的，绿色的能量，顺着她的手臂，蔓延而出，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了厚重的石板，探入了那深不见底的井水之中。
一瞬间，无数驳杂的信息，涌入了她的脑海。
井水的冰冷，水草的摇曳，青苔的滑腻……
突然！
一股极其阴冷的，充满了人工合成味道的，不属于这个自然界的，陌生的能量波动，猛地刺了她一下！
凌晚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也微微白了一下。
找到了！
就是这个东西！
这是一种，她从未在这个时代，接触过的，极其罕见的，人工合成的，复合型毒素！
这种毒素，结构极其复杂，由至少十几种不同的，带有微弱毒性的植物，和矿物，通过一种极为特殊的，类似于现代化学提纯的工艺，淬炼而成。
它无色无味，能完美地，溶解于水中。
人一旦饮用，初期，并不会有任何感觉。
但十二个时辰之后，毒素便会在体内，因为体温的催化，而发生剧烈的反应，生成一种，能迅速破坏人体免疫系统和脏器功能的，全新剧毒！
其症状，与瘟疫，一般无二！
好狠毒的手段！
好精密的算计！
能制造出这种毒药的人，其对于药理和毒理的理解，甚至，己经超越了这个时代！
凌晚缓缓地，收回了手。
她睁开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中，第一次，燃起了滔天的，冰冷的怒火！
拿全城百姓的性命，来作为政治斗争的筹码！
这种行为，己经彻底地，触碰到了她作为一名医者的，底线！
就在这时，地鼠也神色匆匆地，赶了回来。
“少主！”他走到凌晚身边，压低了声音，快速地禀报道。
“属下己经查问了十几户人家，情况，和您预料的，一模一样！”
“所有发病的人，在发病前的十二个时辰之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饮用过这口井里的水！”
“而且……”地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愤恨之色。
“我还从一个更夫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
“就在三天前的深夜，也就是怪病爆发的前一晚，他曾经看到过，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在这口井的附近，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天太黑，他没敢靠近，但他说，他隐约看到，那些人的腰间，都佩戴着一种，造型很奇特的，弯月形的腰牌。”
“弯月腰牌？”凌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没错。”地鼠点了点头，“属下回来的时候，己经立刻传信，让我们的人，去查这个腰牌的来历了。”
凌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用查了。
她知道，那个腰牌，代表着什么。
那是太子楚天佑，身边最精锐的，也是最神秘的，秘密卫队，“月影卫”的专属标志。
她之前，在阅读地鼠送来的，关于京城各方势力的情报时，曾经看到过，关于这支卫队的，寥寥数语的记载。
原来如此。
从散播流言，到官府查封，再到这釜底抽薪的，水源投毒。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幕后的真凶，己经昭然若揭。
就是他，太子，楚天佑！
“少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地鼠问道，“要不要立刻，将这个消息，禀告给相爷和世子殿下？”
“不必。”凌晚摇了摇头。
“既然，他想玩。”
她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令人心悸的寒光。
“那我就，陪他，好好地，玩一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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