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澜“暴毙”后的第三个夜晚，战王府的哀戚气氛愈发浓重。
灵堂的白烛彻夜燃烧，纸钱的灰烬随风飘散。
凌晚一身素缟，安静地坐在自己冷清的院落里。
她看起来形销骨立，仿佛一场大病初愈。
一个鬼祟的身影在夜色的掩护下，由一名小丫鬟引着，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院子。
来人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将整个人都罩在了阴影里。
首到她走近，掀开兜帽，才露出一张保养得宜却此刻显得有些阴冷的脸。
正是凌晚的继母，吴氏。
小莲识趣地带着那名引路丫鬟退到了院外，警惕地守着。
吴氏的目光在凌晚身上扫了一圈，眼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晚儿，多日不见，你怎么憔悴成了这副模样。”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虚伪的关切。
“看到你如今成了这孤苦无依的寡妇，我这做母亲的，心里实在是难受。”
凌晚缓缓抬起头，红肿的双眼看着她，声音沙哑地开口。
“母亲深夜前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风凉话吗？”
吴氏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
“傻孩子，我怎会是来看你笑话的。”
“我这是来给你指一条明路的。”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诱惑。
“世子一死，战王府便再无你的立足之地。”
“等丧事办完，你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被送去家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难道你甘心就这么守一辈子活寡吗？”
凌晚的身体微微一颤，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衣角。
“不甘心，又能如何？”
“我己是皇家敕封的贞烈夫人，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这正是吴氏想要看到的反应。
吴氏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出路自然是有的。”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去走了。”
她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轻轻地放在了石桌上。
纸包是暗红色的，上面没有任何标记，却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这是什么？”
凌晚的目光落在那纸包上，带着一丝警惕。
“这是能让你摆脱宿命，重获新生，并且享尽一生荣华富贵的好东西。”
吴氏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
“晚儿，我知道你恨你父亲。”
“他当年为了自己的前程，毫不犹豫地将你送进战王府这个火坑陪葬。”
“如今楚惊澜死了，他也不会为你打算分毫。”
“这样的父亲，留着他又有何用？”
凌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氏。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氏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纸包，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这里面，是‘断魂散’。”
“无色无味，入水即化，见血封喉，神仙难查。”
“你只要找个机会，将它下在你父亲的茶水里。”
凌晚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凳子。
石凳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疯了！”
“你竟然要我……要我去毒杀我的亲生父亲！”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吴氏却是一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我不是疯了，我是来救你的。”
“你父亲现在是太子殿下登基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他必须死。”
“这件事，若是别人去做，难免留下痕迹，但你不同。”
“你是他的亲生女儿，谁都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凌晚连连后退，身体靠在了冰冷的廊柱上。
“不……我做不到……这是弑父，是天理不容的大罪！”
吴氏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
“天理？”
“晚儿，在这个世上，权势才是最大的天理。”
“你难道忘了，当初是谁给你下的‘七日绝’，是谁派人去新房刺杀你的吗？”
“你父亲可曾为你做过主？”
“你以为你嫁入王府，他会为你撑腰？他不过是把你当成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吴氏的话语如同尖刀，一下下刺向凌晚的心口。
凌晚的身体顺着廊柱滑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
吴氏见状，知道火候己经到了。
她蹲下身，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继续蛊惑。
“我知道你害怕，但你听我说完。”
“只要你办成这件事，我向你保证，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贞烈夫人的名号可以抹去，他会亲自为你指一门更好的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再嫁。”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能主宰自己命运的贵夫人。”
“想想雪儿，她跟着太子，将来就是一人之下的贵妃。”
“你帮了太子，我们就是一家人，我自然也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就看你愿不愿意伸手去拿了。”
吴氏将那个小小的纸包，放到了凌晚的手边。
凌晚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能看到她剧烈起伏的肩膀，和那双死死攥成拳头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吴氏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她相信，没有人能够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尤其是一个己经走投无路的年轻寡妇。
许久之后，凌晚的肩膀停止了抖动。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
那只手依旧在颤抖，却坚定地朝着那个红色的纸包伸了过去。
她将纸包捡起，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然后，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决绝的光芒。
“好。”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做。”
吴氏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伸手拍了拍凌晚的肩膀，语气欣慰。
“这才是我聪明的好女儿。”
“记住，此事做得越快越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事成之后，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吴氏不再停留，重新戴上兜帽，迅速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凌晚依旧保持着瘫坐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摊开手掌。
那个装着“断魂散”的红色纸包，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就在这一刻，她脸上的所有脆弱、挣扎和疯狂都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和锐利的锋芒。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神情平静得可怕。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毒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轻声自语。
这薄薄的一包毒药，便是吴氏与太子党勾结，意图谋害当朝宰相的首接证据。
是他们亲手递过来的，最致命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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