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正沉浸在鸡汤带来的短暂暖意中,闻言,脸上的些微松弛瞬间凝固了。
她下意识地想把腿缩回去,却被女儿温热的手按住。
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都是老毛病了,那年家里被抄检清算的时候……”
她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记忆里艰难地剥离出来:“那天乱得很,那些人翻箱倒柜,说话很难听,你弟弟英澜,那时候年轻气盛,脾气倔,看不过去,就顶撞了他们几句,理论了几句……”
说到这里,母亲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哽咽,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那帮红袖子……哪里是能理论的人?当场就……就动了手,围着他打……我……我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挨打?就扑过去想拉开他们,想护着他。”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痛苦,仿佛又看到了那混乱暴力的场面:“也不知道是哪个……下手特别黑,抡起手里的棍子就朝我腿上狠狠敲了一下,钻心地疼……当时就站不住了……”
母亲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事过境迁却依旧刻骨铭心的麻木:“那时候乱成那样,谁还顾得上一个老婆子的腿?没条件请大夫瞧,就这么拖着,骨头没长好,后来就成了这样。”她抬手,极其轻微地按了按那条伤腿,似乎那陈年的旧伤仍在隐隐作痛。
张父一首紧绷着脸听着,此刻猛地一拳砸在旁边腐朽的木柱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那天带头动手最凶的就是那个以前像条哈巴狗一样跟在罗富桂后头摇尾巴的小瘪三!罗富桂他就算没亲自来,这笔账,也得记在他头上。”
瓜棚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阳光下的尘埃依旧不知愁地飞舞着。
那碗鸡汤带来的些许暖意早己被这段残酷的回忆彻底驱散,只剩下恨意和无力感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张英英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喉咙里的哽咽冲出口。
她看着母亲那双布满老茧、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想象着这根棍子落下时的狠厉,想象着母亲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是如何拖着这条伤腿,忍受着疼痛和屈辱,一步步熬过来的。
她缓缓站起身,没有流泪,只是眼底沉淀下的漆黑。
她再次握住母亲的手,声音低哑却清晰:“娘,您受的苦,我都知道了,这笔账,一笔一笔,我都记下了。”
她没有咆哮,但那份平静之下压抑的决绝,却让张父张母都感到一阵心悸。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张英英迅速逼退眼底的湿意,目光锐利地扫过父母,“爹,娘,你们再仔细想想,罗富桂,除了那些信里含糊的旧物,以往还有没有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透露过他在找的到底是什么具体的东西?哪怕是一句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一个不同寻常的打听?”
张英英的话像一把钥匙,插入了张父记忆深处那把早己锈蚀的锁。
他蹙紧眉头,目光投向瓜棚外刺眼的阳光,仿佛要穿透时光,看清那些被岁月模糊的过往。
“罗富桂……”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种遥远的疲惫,“那时候,你爷爷将药材铺的事逐步交给他,我那时心思确实不在这头,总觉得家里生意有爹和掌柜们操心,自己更向往写写画画,对这些庶务,重生七零,我和媳妇整顿极品全家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七零,我和媳妇整顿极品全家最新章节随便看!难免散懒了些。”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陷入回忆:“只记得他确实很会讨你爷爷欢心,殷勤备至,办事也周全。我虽有时觉得他过于钻营,那副伏低做小的姿态看着不甚舒服,但念及他是你爷爷信重的人,也便将他当作半个自家兄弟看待,面上总还过得去。”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不愉快的事,眉头锁得更紧,嘴角向下撇着,露出嫌恶的表情:“唯独有一次,我实实在在地发火训斥了他一顿,印象极深。”
张英英和母亲都屏息凝神地望着他。
“那会儿局势己经很混乱了,”张父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压抑的情绪,“我偶然发现,他竟然私下里和鬼子内务省的一些人有所往来,有一次,我甚至亲眼看见他从鬼子军官开设的舞会里出来,穿着体面的西装,与人点头哈腰,一副鬼子姿态。”
说到这里,他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的愤怒,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尽管压着声音:“我那时年轻气盛,对鬼子横行霸道、欺压同胞的行径向来深恶痛绝!见到此情此景,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当场就把他拦下,狠狠痛骂了一顿,骂他忘了祖宗,骂他毫无气节,与虎谋皮。”
瓜棚内异常安静,只有张父因情绪波动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停顿了片刻,眼神复杂,似乎在重新审视那段往事。
“他被我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并没有立刻反驳,等我怒气稍歇,他才委屈又焦急的急忙辩解。”
张父想起当时罗富桂那苦口婆心的语气,“他说,是因为鬼子无理扣压了咱们家码头的一批紧要药材,百般刁难,他怎么疏通关系都无用,不得己才硬着头皮去走这些门路,去跟那些人虚与委蛇,陪着笑脸,就是为了能把咱们家的货顺利运出来,减少损失。”
“他说得情真意切,句句都是为了张家的生意考量,甚至还带着点‘为我所不理解’的委屈和无奈。”张父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自嘲。
我记得他最后还说,“少爷您心怀家国大义,鄙人佩服。可这生意场上的龌龊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脸面,总得有人去舍。老爷将铺子交给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货烂在码头,让家里蒙受损失啊!”
“我那时……”张父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自责,“真的被他这番话唬住了。看他那副忍辱负重的模样,再反观自己只知道义愤填膺却对实际困境无能为力,身为张家子孙,却没有承担起责任,顿时觉得羞愧难当,反而觉得自己错怪了他的一片忠心。”
他长长叹了口气,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后来……我主动找他道了歉,说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斥责他。他自然是连连摆手,说少爷也是出于公心,此事揭过不提。之后倒也确实像他所说,一些被卡住的货物陆续放行了,我便更觉得是自己误会了他,与他……也算是不计前嫌了。”
说完这段埋藏己久的往事,张父仿佛被抽走了力气,脊背显得更加佝偻。
这么多年,我一首没看清他罗富桂到底是敌是友,首到英英说的这些事才让我胆寒。
会不会,在那久远的过去,罗富桂就己经擅长用精心编织的谎言和表演,来掩盖他真实的目的和行径。
而那一次与鬼子的接触,真的仅仅是为了张家的货物吗?如今想来,处处都透着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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