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一章：沉渊！记忆碎片与无声的惊雷
温暖。
无边无际的、如同羊水般包裹的温暖。
铁冠的意识悬浮在这片暖金色的虚空中，轻盈得没有一丝重量。没有污秽，没有血腥，没有冰冷的金属，没有窒息的黑暗，只有纯粹而温柔的暖意，抚慰着每一根疲惫的神经，熨平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惊悸的褶皱。
**舒服…**
**就这样…**
**沉下去…**
他放任自己在这片暖洋中缓缓下沉，沉向更深、更宁静的虚无。所有的喧嚣，柱子夫妇的争吵，首播的叮咚，河沟的腥臭，冰柜的闷热…都像退潮般远去，被这片温暖的寂静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融于这片永恒暖色的前一刻——
一点冰冷。
突兀的、尖锐的、带着金属锈蚀气息的冰冷，如同沉入深海的锚钩，猛地刺穿了温暖的幻境，狠狠钩住了他下沉的意识！
**叮铃…哐当…**
模糊的、仿佛隔着重水的金属碰撞声。
**滋啦…滋啦…**
电流不稳的、如同垂死挣扎的嗡鸣。
还有…一种…粘稠的、带着廉价油脂和防腐剂味道的…香气？
眼前的暖金色虚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晃动、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飞速掠过、光怪陆离的碎片！
**碎片一：** 狭窄逼仄的空间。惨白的荧光灯管在头顶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眼前，是一块巨大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玻璃板？玻璃板上布满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蠕动的诡异符号（代码）。手指（人类的手指？）在冰冷的、布满油污的黑色板子（键盘）上机械地敲打，发出枯燥的“哒哒”声。手腕传来熟悉的、酸胀的刺痛感。空气里弥漫着泡面调料包、汗味和…灰尘的味道。**疲惫。** 深入骨髓的、如同水泥灌注般的疲惫。
**碎片二：** 视线低垂。桌角。一个敞开的、印着夸张Logo的白色硬纸盒（外卖盒）。里面是凝结着白色油脂的残汤，几根泡得发胀的黄色面条（可能是酸辣粉？），零星的、蔫巴的绿色菜叶（香菜？）。油腻的塑料叉子斜插在里面。胃袋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灼烧感的空落感。**饥饿。** 一种麻木的、对廉价热量填充物的渴望。
**碎片三：** 窗外。是沉沉的、看不到星星的都市黑夜。巨大的、闪烁着刺眼霓虹的广告牌（“XX贷款，极速到账！”）将对面灰扑扑的公寓楼墙面映照得光怪陆离。楼下传来隐约的、尖锐的汽车鸣笛和模糊不清的人声喧哗。房间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荧光灯的嗡鸣。**孤独。** 一种被巨大水泥森林包裹、却如同身处孤岛的冰冷窒息感。
**碎片西：** 视线猛地抬起！聚焦在玻璃板（屏幕）的角落！一个小小的、不断闪烁跳跃的方形框（聊天窗口？）。框里，一行行文字如同瀑布般飞速刷过！夹杂着大量扭曲的、意义不明的符号（颜文字？）和快速滚动的彩色方块（表情包？）。文字的内容模糊不清，只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混乱而喧嚣的…**“哈哈哈！666！”“主播牛逼！”“礼物刷起来！”“上链接！”**…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晕眩感瞬间攫住了意识！
“呃…”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呻吟，在铁冠紧合的喙边溢出。他埋在温暖稻草里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橘红的羽毛瞬间炸起又落下，如同平静水面被投入石子激起的涟漪。
暖榻旁。
正对着镜头唾沫横飞、竭力想从祖宗安静休养的侧影里榨取出最后一点“金砖”希望的柱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抽搐吓了一跳！手机镜头猛地一晃！
“祖…祖宗？” 柱子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惊恐，“您…您咋了？做…做噩梦了？”
柱子妈也立刻扑到暖榻边，紧张地盯着铁冠埋在稻草里的脑袋：“是不是石头不够暖了？柱子！快！再去搬块晒得更烫的来！”
首播间弹幕瞬间刷过一片【心疼】、【祖宗怎么了？】、【主播别吵祖宗休息！】。
翠花在干草堆后，小小的身体也猛地绷紧！铁冠哥哥的抽搐，如同尖针刺在她心上！她小小的鸡爪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干草。
而此刻的铁冠。
意识如同被那冰冷的记忆碎片狠狠鞭笞，从温暖的沉溺中被强行拖拽出来！那些碎片带来的疲惫、饥饿、孤独和令人窒息的喧嚣感，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沉重！**
比河沟的淤泥更粘稠！
比冰柜的闷热更压抑！
比金砖的叮咚更刺耳！
**前世…**
**原来…**
**比鸡生…**
**更累…更脏…更…无趣？**
这个带着巨大荒谬感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刚刚被温暖抚慰的意识。一股深沉的、源自灵魂的倦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悄然弥漫。
他不想回去！
不想回到那个狭窄、冰冷、充满廉价油脂味和刺眼符号的牢笼！
他只想…留在这里。
留在这片温暖的稻草里。
做一只…安静的…
鸡？
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他更加用力地将头往稻草深处埋去，试图用这干燥洁净的芬芳，驱散脑海中那令人作呕的泡面味和刺眼的荧光。
身体再次放松下来，呼吸试图恢复绵长。
然而。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那刻意营造的温暖黑暗时——
另一个声音。
不是记忆的碎片。
不是柱子夫妇的聒噪。
更不是首播间的叮咚。
是…从外部世界传来的。
极其…**诡异**的声音。
**咕噜…咕噜…**
如同浑浊的河底，巨大的水泡破裂。
**窸窣…窸窣…**
如同湿透的、沾满泥浆的沉重物体，在腐烂的芦苇丛中…极其缓慢地…**拖动**。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如同细小骨骼被踩碎的脆响。
这声音，断断续续，时隐时现，仿佛来自遥远的河沟深处，被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湿冷**的**恶意**，如同冰冷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探入小院，缠绕上每一个生灵的神经末梢！
暖榻边。
柱子夫妇的注意力还在铁冠身上，对这来自河沟的细微异响毫无察觉。
柱子妈正小心翼翼地用手背试探阳光石的余温，柱子还在对着镜头低声解释祖宗刚才“可能只是睡抽筋了”。
但！
缩在干草堆阴影里的翠花！
她那小小的鸡头，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转向了河沟方向！小小的鸡眼瞬间瞪得溜圆！瞳孔收缩成针尖！覆盖着黄色绒毛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剧烈**颤抖**！
她听到了！
她清晰地听到了！
那…那绝不是风声！
不是水声！
是…是那个声音！
那个她以为己经永远沉入河底的…**“嗬…嗬…呃…”** 声的…**延续**！
更…更近了！
而且…声音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一种…粘稠的…如同淤泥在搅动的…**吞咽**感？
恐惧！
纯粹的、冰冷的、源于血脉本能的恐惧，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翠花小小的身体！她死死地咬住喙，才没有发出惊恐的尖叫！小小的翅膀紧紧夹住身体，试图将自己缩得更小，藏得更深！
她小小的鸡眼，惊恐万分地在暖榻里沉睡（？）的铁冠哥哥和河沟方向之间来回扫视！
**坏鹅…**
**没死！**
**它…它爬出来了！**
**它在靠近！**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小小的鸡脑中炸开！她想扑过去警告铁冠哥哥！想尖叫提醒那对愚蠢的人类！
但是！
铁冠哥哥刚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他看起来那么疲惫…
那对愚蠢的人类，只顾着那个会发光的板砖…
而且…那坏鹅…现在听起来…好可怕…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可怕…
巨大的恐惧和本能的自我保护，如同冰冷的锁链，牢牢捆住了她的喉咙和身体。她只能蜷缩在阴影里，瑟瑟发抖，小小的鸡眼里充满了无助的泪水，死死地盯着河沟的方向，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
暖榻中。
铁冠的意识被那诡异的声音碎片惊扰，再次从沉溺的边缘被拉回。
他听到了吗？
那来自河沟的、湿冷的、充满恶意的窸窣和吞咽声？
他的身体依旧安静地蜷缩在稻草里，埋在阴影中的头颅没有丝毫抬起的迹象。
只有那覆盖着橘红羽毛的、微微起伏的胸脯下方…
在那温暖稻草的掩盖下…
一只覆盖着细密鳞片的爪子…
**极其极其轻微地…**
**蜷缩…绷紧…**
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指尖，那冰冷的角质鳞片，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无声地刮擦过身下温热的稻草茎杆。**
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的…
**极其细微的…**
**“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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