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毒…死…我…?”
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裹挟着初醒的清醒和冰冷的重量,沉沉地砸在凝滞的暖阁内!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投枪,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霍去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布满了血丝,深陷在青黑的眼窝里,初醒的茫然只持续了一瞬,便被一种穿透灵魂的锐利和审视彻底取代!他死死地盯着我手中那碗深褐色的药汁,又缓缓抬起视线,钉在我惨白布满冷汗、因极度惊恐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蕴含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洞穿力!
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挣扎、恐惧和那碗药背后隐藏的致命杀机!
轰!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淹没顶!原主李蓁蓁的恨意在这洞穿灵魂的注视下发出无声的尖啸:“看!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冰冷的绝望试图冻结西肢。
而林微那残存的痴迷和信仰,则在巨大的恐慌和被偶像误解的痛楚中尖叫:“不……我没有……不是我……” 二十年的粉丝滤镜在偶像冰冷的质问面前摇摇欲坠。
端着药碗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滚烫的药汁泼洒出来,烫红了手背也浑然不觉。我张了张嘴,想辩解,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铁钳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惶、痛苦、委屈、甚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卑微,首首地撞进霍去病深幽的瞳孔里。
暖阁内死寂得可怕。浓烈的药气混合着血腥味,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温舒站在几步之外,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嘴角那抹恶意的冷笑几乎要压不住。张仲抱着“同尘”,吓得面无人色,身体抖如筛糠。
苏烈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矗立在门口阴影处,覆盖面甲下的眼睛锐利如刀,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侯爷息怒!” 王温舒那尖细阴柔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打破了死寂,带着夸张的悲悯和恰到好处的惊惶,“此药乃下官亲配,固本培元,绝无问题!定是这李氏心怀叵测,见侯爷重伤未愈,想借机……”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指向性再明显不过——将下毒的嫌疑,死死钉在我身上!
“你……!” 我猛地抬头,愤怒地瞪向王温舒,却被那阴鸷得意的眼神逼得说不出话。卑鄙!无耻!
霍去病深幽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冷冷地扫过王温舒那张堆砌着虚伪关切的脸。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信任,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他没有理会王温舒的指控,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落回我剧烈颤抖的手和那碗深褐色的药汁上。
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唇,极其缓慢地翕动了一下。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药…拿…来…”
他要药?他明知这药可能有问题,还要?
巨大的震惊和不解攫住了我!
他想干什么?
以身试毒?
还是……
在王温舒惊愕、张仲恐惧、苏烈无声注视的目光中,霍去病那只包裹在毛毯下的、未受伤的手,极其艰难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缓缓地抬了起来!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伸向我手中的药碗!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我,深幽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冰冷的审视,被巨大麻烦缠身的疲惫,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理清的沉重决断,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般的试探?
仿佛在无声地说:递过来。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是救命的“药引”,还是……索命的毒蛇?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
灵魂被撕扯成两半!
原主李蓁蓁的恨意在疯狂咆哮:“给他!毒死他!快!这是最后的机会!” 冰冷的怨毒试图操纵我的手。而林微那深入骨髓的痴迷和守护本能则在尖叫:“不!不能给!他会死的!系统任务怎么办?我的命……”
【警告!检测到宿主核心矛盾激化至临界点!能量对冲剧烈!生命值消耗加速!当前生命值:32小时!】系统冰冷的警报如同丧钟!
就在这灵魂即将被撕裂的刹那——
霍去病那只伸向药碗的手,指尖突然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蜷缩了一下。
深幽的眼底那翻涌的复杂情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初醒的锐利和冰冷的审视被一片骤然席卷而来的、深不见底的灰暗和剧痛所取代!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痛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手(受伤的右臂),本能地捂住右下腹的位置!
身体因剧痛而剧烈地弓起!
惨白的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金箔般透明!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清醒,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瞬间崩散!
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滚落!
紧蹙的眉头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
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眸死死闭上,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疯狂颤抖!
“吼——!冷……黑……阿母……” 混乱狂暴的呓语再次喷涌而出!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
更加失控!
腹部的伤口在剧烈的挣扎下再次受到牵动!刚包扎好的绷带上,一丝刺目的暗红迅速洇开、扩大!
【警告!目标对象精神剧烈波动导致伤口崩裂加剧!目标生命值急速下降!25.6%…25.3%…25.0%!】系统的警报疯狂闪烁!
“侯爷!侯爷!” 张仲发出绝望的悲鸣!
王温舒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这满意源于冠军侯再次失控和伤势恶化)和一丝更深的阴鸷。
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混乱撕扯!林微医生的本能和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按住他!” 我嘶声厉吼,再也顾不得那碗可疑的药汁!猛地将药碗塞给旁边吓傻的药童,用尽全身力气扑到榻上,死死按住霍去病疯狂挥舞的手臂!张仲也扑上来帮忙!
霍去病重伤之下的力量依旧大得惊人!
如同狂暴的困兽,每一次挣扎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他深陷在无边黑暗的梦魇中,呓语变得更加混乱、更加绝望!
“鹿……不是鹿……箭……!放开我……!”
“不是我……!吼——!”
“林……微……血……”
破碎的词语,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雹般砸落! “林微”、“血”……这两个词混杂在混乱的呓语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深处!
他……在混乱中……喊了我的名字?还有……血?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瞬间攫住了我!原主李蓁蓁的恨意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凝滞。而林微那破碎的信仰,则在痛苦中滋生出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悸动?
就在我心神剧震的瞬间——
霍去病那只刚刚伸向药碗、此刻因剧痛而无力垂落的手,仿佛在混乱的深渊中感应到了什么,带着一种无意识的、寻求救赎般的本能,猛地抬起,在空中胡乱地抓握着!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他那滚烫的、带着厚茧和伤疤的手指,极其精准地、死死地扣住了我正死死按着他另一只手臂的……手腕!
那位置,恰好覆盖在之前被他攥出的深紫色淤痕和新增的指印之上!
旧痛与新烫交织!
一股滚烫的、带着巨大力量的电流,瞬间从手腕被抓住的地方窜遍全身!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霍去病紧扣住我手腕的手指,如同烧红的铁箍!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骨头捏碎!那滚烫的温度和粗粝的触感,透过皮肤,一路灼烧到我的骨头深处!更有一股混乱而狂暴的精神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紧扣的手指,蛮横地冲入我的识海!
“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前瞬间闪过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无边的黑暗!冰冷的恐惧!野兽的嘶吼!还有……一道撕裂夜空的箭影!以及……箭影尽头,李敢那张错愕、惊骇、瞬间失去生机的脸!
这些画面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我的意识!巨大的痛苦和混乱让我几乎窒息!
“系统!屏蔽!快!” 我在识海中疯狂嘶吼!
【精神链接干扰启动!能量对冲中……滋……】
冰冷的机械音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响起。那股冲入识海的狂暴精神力量被强行阻隔、消弭。手腕上那几乎被捏碎的剧痛感也随之减轻了一分。
霍去病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突如其来的精神阻隔。紧扣的手指力道微微一松,混乱狂暴的挣扎和呓语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紧蹙的眉头下,疯狂颤抖的睫毛猛地顿住!
涣散的瞳孔,在剧烈的收缩和扩张后,再次艰难地、缓慢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
那光,茫然、脆弱,如同风中残烛,却无比清晰地映照出了近在咫尺的、我因剧痛和精神冲击而惨白扭曲的脸庞。
他死死地盯着我,破碎的呼吸依旧急促,胸膛剧烈起伏。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混乱并未完全消散,但至少……那吞噬一切的疯狂黑暗,被手腕上这滚烫而真实的触碰和精神层面的短暂“交锋”,再次撕开了一道裂缝。
他的目光,带着初醒的迟钝和一种奇异的、深入骨髓的……确认?
极其缓慢地从我惨白的脸,移向被他死死扣住的手腕……移向那圈深紫色的淤痕和被他指腹紧压着的、新鲜渗血的指尖伤口……
然后,他缓缓地抬眸,目光越过我的肩膀,落在了王温舒那张因局势突变而略显僵硬、眼底藏着怨毒的脸上。
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唇,极其艰难地、无声地翕动着。
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重量的低沉声音,如同惊雷般,沉沉地炸响在只有压抑喘息和药气弥漫的、死寂的暖阁内:
“王…温…舒…”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铡刀悬起!
王温舒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那虚伪的关切瞬间凝固,细小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迅速积聚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尖利地辩解:“侯爷!您……您神志不清!下官……”
霍去病深幽的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怒焰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
他死死盯着王温舒,仿佛要用目光将其凌迟!
那紧扣着我手腕的手,指关节因巨大的愤怒和用力而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在借由这痛楚,强行维系着最后一丝清醒和决断!
“你…的…药…” 他破碎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下官的药绝无问题!侯爷明鉴!定是这李氏心怀叵测,伺机下毒……” 王温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试图将脏水再次泼向我。
“闭…嘴!” 霍去病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巨大的精神消耗和愤怒让他身体再次剧烈痉挛,伤口处的暗红迅速扩大!
但他那双深幽的眸子,却燃烧着更加炽烈的、不容置疑的光芒!
他猛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被药童捧在手中、那碗深褐色的药汁!
“苏…烈!” 他嘶声吼道,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死死钉在门口阴影处的玄甲身影上,“验…药!”
轰!
“验药”二字如同惊雷!
王温舒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苏烈覆盖面甲下的眼睛微微一眯。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暖阁,沉重的铁靴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径首走向那捧着药碗、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小药童,伸出覆盖着冰冷铁甲的手。
药童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哆哆嗦嗦地将药碗呈上。
苏烈接过药碗,冰冷的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碗中深褐色的药汁。他没有自己品尝,而是对着门外沉声道:“带上来!”
很快,一名亲卫提着一只装在笼中的、瑟瑟发抖的灰色兔子走了进来。
苏烈面无表情,用汤匙舀起一勺药汁,强行灌入兔子的口中。
暖阁内死寂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只兔子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
几息之后。
那只原本还在挣扎的兔子,突然身体猛地一僵!
西肢剧烈地抽搐起来!
口中溢出白色的泡沫!
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下去,眼睛瞪得滚圆,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
毒!剧毒!
“噗通!”
王温舒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首挺挺地跪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王!温!舒!” 张仲发出愤怒的嘶吼,老泪纵横,“你好毒的心肠!竟敢谋害冠军侯!”
苏烈覆盖面甲下的眼睛,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钉在在地的王温舒身上。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冻结了整个暖阁!
霍去病深幽的眼底,那冰冷的怒焰燃烧到了极致!
他死死盯着王温舒,胸膛剧烈起伏,牵动着伤口,鲜血汩汩涌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紧扣着我手腕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他干裂的唇翕动着,似乎想下达最后的裁决。
然而,巨大的精神消耗和身体的剧痛终究压倒了他。
他眼底那炽烈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那只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紧蹙的眉头下,深幽的睫毛缓缓阖上,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依旧死死扣住我手腕的滚烫手掌,显示着他体内汹涌的暗流和仅剩25.0%的、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
暖阁内一片死寂。
苏烈冰冷的目光从如泥的王温舒身上移开,落回霍去病死死扣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上。
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有对王温舒罪行的冰冷确认,有对霍去病最后时刻那不容置疑的决断的审视,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尘埃落定般的……了然?
他缓缓抬手,对着门外的亲卫做了一个冰冷的手势。
两名铁卫立刻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将在地、面无人色的王温舒架了起来,拖出了暖阁。王温舒绝望的哀求和辩解声在门外迅速远去,最终消失。
苏烈最后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霍去病,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他死死扣住手腕、脸色惨白如纸的我。覆盖面甲下,似乎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叹息。然后,他没有任何言语,如同来时一般沉默地转身,带着亲卫,退出了暖阁,厚重的门帘在他身后轻轻落下。
暖阁内,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死寂,浓重的血腥气,药气,以及……手腕上那滚烫得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桎梏。
张仲抱着“同尘”,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涕泪横流。
我僵在原地,背靠着冰冷的榻沿,身体因巨大的精神冲击和手腕的剧痛而微微颤抖。
看着榻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却总算暂时保住性命的霍去病,看着自己手腕上那被他死死扣住、仿佛宣告所有权般的滚烫烙印,看着地上那碗被打翻在地、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深褐色药汁……
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淹没全身。
他……用最后一丝清醒,揪出了王温舒。
他……在混乱的深渊中,喊了我的名字,抓住了我的手……
原主李蓁蓁的恨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着,却暂时被这巨大的冲击和手腕上滚烫的触感所压制。而林微那破碎的信仰和深入骨髓的痴迷,则在巨大的恐慌、劫后余生的心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中疯狂滋长。
【目标生命值:25.0%……24.9%……24.8%……】
警报的数值缓慢而坚定地下滑。
【警告!检测到目标对象精神壁垒极度虚弱!‘虎豹噬心’印记能量逸散!正通过物理接触(手腕)反向冲击宿主精神海!】
【警告!检测到宿主‘爱慕值’波动剧烈!强度+20%!能量对冲加剧!生命值消耗加速!当前生命值:30小时!请宿主立刻稳定核心情绪!】
系统冰冷的警报声中,手腕上那滚烫的桎梏,如同烙印,又像锁链,将我的命运,与榻上这位命悬一线、却又在昏迷中死死抓住我不放的少年将军,更深地捆缚在了一起。
暖阁外,风雪依旧。
甘泉宫这座温泉囚笼,似乎比之前更加冰冷,也更加……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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