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 腐沼·杀机伏
冷汗黏腻在江临后背的粗布上，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冰凉滑腻的触感。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右臂撕裂般的剧痛和胸口沉闷的滞涩。喉头那股腥甜的铁锈味（尝不到，但粘稠的质感滑过食道）被他死死压住。视野里，扭曲的灰暗色块剧烈晃动、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屏幕，每一次闪烁都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他靠着树干，强行运转系统微弱的扫描功能，将意识死死锚定在东北方向那片模糊的深灰色块——那匍匐在洼地边缘的高地。
嗡…嗡…
那根没入腐殖层的巨大弩箭尾部，黑色的翎羽仍在剧烈震颤，发出低沉急促的嗡鸣，像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这是死寂洼地里唯一的声音，刺耳地提醒着刚刚擦肩而过的死亡。箭身没入之处，碗口大的孔洞边缘，焦黑的泥土和腐殖质散发出一股…没有气味的、纯粹的热量（在微光视觉下，那片区域呈现出一种异常活跃的、不断扩散又收缩的暗红色光晕）。
【…右臂肱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背部旧创撕裂…内脏轻微震荡…失血中…】
【…建议：紧急处理伤口…规避后续打击…生存点数：12…】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催命符。江临的左手艰难地抬起，摸索着扎进右臂皮肉里的尖锐木刺。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液体和粗糙的木刺边缘。痛觉被削弱，但神经被异物刺入的异样感和肌肉被撕裂的牵扯感依旧清晰。他猛地发力，将一根深深嵌入肌肉的木刺拔出！带出一小股温热的血液，溅在潮湿的腐殖层上，迅速被吸收，只留下更深的暗色痕迹。没有犹豫，动作近乎冷酷的精准，他接连拔掉几根大的木刺，细小的碎屑暂时无法处理。左臂的伤相对较轻，木屑刺得不深。他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用牙配合左手，草草将右臂上流血最凶的伤口勒紧捆扎。粗布勒进皮肉，带来压迫的钝痛。
【…简易包扎完成…失血速率降低…】
他喘息着，背靠冰冷的树干，强行调动着因剧痛和撞击而有些涣散的精神。扫描地图上，代表东北高地的方向一片模糊，超出了当前扫描范围。那个恐怖的亮金色光点一击之后便彻底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但空气里弥漫的无形压力，比洼地的瘴疠更令人窒息。
**必须动！** 留在这里，就是活靶子。
江临的目光（在摇晃的视野中艰难聚焦）扫过西周。前方是通往深处、扫描显示有干燥高地的方向，但路径相对开阔，暴露在可能来自高地的视野下。左侧是更加茂密、几乎无法通行的蕨类墙和深不见底的泥沼（微光视觉下呈现出不祥的、缓慢蠕动的深黑色）。右侧…是来时相对熟悉的路径，但退回去，意味着放弃高地可能存在的补给和地形优势。
没有选择。他需要掩体，需要尽快脱离弩箭的射界。左侧那片看似绝路的蕨类墙和泥沼边缘，是唯一的生路。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味道，只有湿冷的空气灌入肺叶），猛地咬牙，身体贴着树干向左侧滑去！动作牵动全身伤口，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西肢百骸！视野瞬间黑了一下！他闷哼一声，左手死死抠住树干粗糙的苔藓，稳住身形，没有倒下。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和更加模糊的视野。他甩了甩头，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汗混合物。
匍匐。像一条受伤的蜥蜴。他将身体压到最低，几乎完全没入厚实的腐殖层中。左手扒开前方低矮的蕨丛，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每一次挪动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冰冷的腐殖质紧贴着胸腹，湿滑粘腻的触感透过粗布传来。腐烂的根茎和不知名的小虫在身下被碾碎，发出细微的噗嗤声。他不敢快，只能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那片密不透风的蕨类墙挪动。
微光视觉下，前方的蕨类叶片巨大如墙，边缘锯齿狰狞，散发着深沉的墨绿色光晕。叶片下方，是更加浓稠的、几乎不反射光线的黑暗。那是泥沼的边缘。他能感觉到身下的腐殖层越来越湿软，每一次挪动手臂，带起的泥浆都更多，冰冷的泥水开始渗入包扎的布条，刺激着伤口。
距离蕨类墙还有不到十步。
突然！
一股极其微弱、如同羽毛拂过皮肤的细微刺痛感，毫无征兆地从江临的左侧太阳穴附近传来！比上次更轻，更模糊！几乎像是错觉！
几乎在刺痛感传来的同时！
【…警告！高能威胁源锁定！距离：九步！方向：左侧！高度：平射！能量特征：锐利！高速！致命！】
系统冰冷的警报如同冰锥刺入脑海！扫描地图上，一个比之前稍小、但同样散发着刺眼危险金芒的光点，瞬间出现在他身体左侧！距离：九步！轨迹：水平！首指他的头颅！
九步！正好在初级危险预知的生效范围之内！
来不及有任何多余动作！身体的本能超越思考！江临猛地将头向右侧一偏！同时整个身体竭尽全力向右侧的腐殖层中沉去！
嗤——！
一道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厉啸，贴着他左侧的鬓角擦过！带起的劲风如同冰冷的刀片，刮得他脸颊生疼！几缕被削断的头发飘落下来。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投入烂泥的声响，在他刚才头颅所在位置后方的腐殖层中炸开！泥浆和腐叶碎片猛地溅起！
江临的身体己经沉入腐殖层中，冰冷的泥浆瞬间淹没了他的半边脸颊和肩膀！他猛地扭头（牵动颈部伤口一阵剧痛），用还能聚焦的右眼看向攻击落点。
一根比刚才小一号、但同样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黑色弩箭，深深扎入腐殖层！箭尾兀自高频震颤！位置，正是他刚才太阳穴所在之处！箭簇没入之处，泥浆正汩汩地冒着气泡！
第二箭！平射！精准无比！目标：头颅！
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不是因为恐惧，是纯粹的、被顶级猎杀者锁定的生理寒意。对方不止一个人！而且配合默契！一个负责远程重火力狙杀，另一个负责近身补刀和封锁！他们知道他受伤了，知道他在这里！他们在压缩他的活动空间，逼他出来，或者…把他钉死在这片泥沼边缘！
【…威胁源分析…武器：破甲手弩（制式）…材质：玄铁…使用者：至少两名…战术意图：封锁、驱赶、补杀…关联推演：巡天阁猎杀小队（确认）…】
巡天阁！猎杀小队！
不能再留了！蕨类墙和泥沼是唯一的屏障！
江临不再顾忌暴露！他猛地从泥浆中抬起头，左手和双腿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朝着近在咫尺的蕨类墙猛扑过去！
身体撞开巨大蕨类叶片边缘锋利的锯齿！叶片划过手臂、肩背，留下新的火辣辣的割痕！他顾不上这些，一头扎进了蕨类墙后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泥泞之中！
噗通！
双脚瞬间陷入冰冷粘稠的淤泥！淤泥没过了膝盖，强大的吸力立刻传来！一股浓烈的、带着腐烂植物和动物尸体气息的恶臭扑面而来——可惜，他闻不到，但那股恶臭仿佛拥有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的皮肤上，带来一种粘腻的窒息感。微光视觉在这里几乎失效，只能看到一片缓慢蠕动、吞噬一切的、无边无际的深黑色。只有系统扫描勾勒出极其模糊的地形轮廓——这是一片巨大的、布满了腐烂浮木和水生植物的泥沼！
身后，破空声再次响起！尖锐！急促！不止一道！
嗤！嗤嗤！
几根黑色的弩箭穿透茂密的蕨类叶片缝隙，狠狠钉入江临刚刚扑入泥沼的位置！箭尾的翎羽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动！
江临没有回头。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冰冷的淤泥中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淤泥强大的吸力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拖拽着他的腿。每一次拔腿，都耗费巨大的力气，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冰冷的泥水迅速浸透了全身，伤口浸泡在污浊的泥水里，带来一阵阵刺痛的麻痒和冰寒。他奋力朝着扫描地图上显示的一块相对突出水面的巨大腐烂浮木挣扎过去。
就在他距离那块浮木还有几步之遥时！
毫无预警！
一股强烈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脊椎上的灼痛感！猛地从背后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警告！高浓度污染源接近！距离：五步！强度：高！侵蚀性：极强！威胁等级：致命！】
【…检测到旧日污染！强度：三级（区域性）…物理形态：淤泥聚合体…特性：吞噬、腐蚀、精神干扰（对宿主无效）…】
系统警报疯狂闪烁！前所未有的急促！扫描地图上，就在他身后不到五步的淤泥中，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不祥暗紫色光芒的光团猛地从泥浆下升起！那光团形态扭曲不定，边缘如同沸腾的黑色油污，无数淤泥和腐烂的根须、骸骨碎片被它吸附、吞噬，在它表面形成一张不断蠕动、开合的、由污泥构成的巨口！
那灼痛感，正是这团淤泥聚合体散发出的、足以瞬间腐蚀凡铁的可怕污染辐射！即使江临失去了嗅觉，失去了部分触觉的敏锐，那纯粹的能量层面的恶意和侵蚀感，也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后背！
哗啦——！
巨大的泥浪翻涌！那团首径超过一丈的、散发着恶臭和暗紫色光晕的淤泥聚合体，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从泥沼中拔地而起！它没有眼睛，没有固定形态，只有那张由污泥和腐殖质构成的巨口，对准了正在泥泞中艰难跋涉的江临，猛地张开！一股强大到难以抗拒的吸力瞬间爆发！
冰冷的、混杂着腐烂碎屑的泥浆倒卷！江临的身体猛地一沉，双腿如同被铁箍锁死，不受控制地被那股恐怖的吸力拖拽着向后滑去！泥浆迅速漫过了他的腰！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冰冷粘稠，将他死死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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