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泼翻的墨,苏瑶蜷缩在被子里,屏幕光映得她脸颊发白。
对话框里,陈默的消息还在跳动:“明天早读帮我占个座,谢啦”。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刚要敲下“好”,被子突然被猛地掀开。
冷风灌进来的瞬间,手机己经被抽走。
陆知衍站在床尾,逆着走廊透进来的光,五官陷在阴影里,只有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着青白。
屏幕光在他脸上晃,照亮他紧抿的唇线。
“聊得很开心?”他声音压得很低,像冰锥在玻璃上刮,“深更半夜,跟男生发消息。”
苏瑶猛地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还给我!”
他没动,拇指在屏幕上滑动,聊天记录像被剥开的伤口,一条条暴露在他眼前。
从陈默问作业,到讨论运动会方阵,再到刚才那句占座请求,每一行字都成了罪证。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挺好看的’——”陆知衍突然念出声,尾音拖得很长,带着淬毒的嘲讽,“苏瑶,你就这么缺男人?”
“你胡说什么!”苏瑶扑过去抢,被他轻易按住肩膀按回床垫。
弹簧发出吱呀的惨叫,像她绷断的神经。
“我胡说?”他把手机举到她眼前,屏幕上是她下午随手发给闺蜜的吐槽,“需要我把这些‘挺好看’的男生,一个个找出来聊聊吗?”
“那是我跟闺蜜的隐私!”她挣扎着蹬腿,睡衣下摆卷到大腿,露出的皮肤撞上他冰冷的膝盖,“陆知衍你这个变态!偷看别人手机!”
“变态?”他突然笑了,俯身凑近,呼吸喷在她耳垂上,带着危险的热度,“我要是不看,怎么知道我的好妹妹,背着我跟野男人眉来眼去?”
“我们只是同学!”苏瑶的指甲掐进他胳膊,却像挠痒,“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社交?凭你是我名义上的哥哥?还是凭你那见不得人的控制欲?”
“凭我是陆家收养你的人。”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眼底翻涌着暴戾的浪,“凭你吃陆家的饭,住陆家的房,就得守陆家的规矩。”
“什么规矩?不准跟男生说话?不准有朋友?不准喘气吗?”苏瑶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陆知衍,你不是在养妹妹,你是在养宠物!”
“宠物至少听话。”他突然松手,手机被他扔到床头柜,发出沉闷的响。“这东西我替你保管,需要联系谁,跟我说。”
“我不!”她扑过去抢,被他拽住后领拖回来,像拎着只炸毛的猫。“那是我的手机!里面有我外婆的电话,有我……”
“你外婆那边,我会派人打招呼。”他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空手机壳扔过来,塑料壳砸在她胸口,“至于其他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通红的眼眶,像在欣赏猎物的绝望:“不需要联系。”
阴影笼罩着床沿,他站着的身影像座压人的山。
苏瑶看着那个空手机壳,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被什么堵住了。
“你不能这么做……”她的声音发颤,带着最后的祈求,“那是我唯一能跟外界联系的方式了,求你……”
“外界?”他嗤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指尖在关机键上悬了悬,“你的世界,有我就够了。”
“啪”的一声,屏幕暗下去。
苏瑶眼睁睁看着那点光亮消失,心脏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
她突然爆发,抓起枕头砸过去:“陆知衍你混蛋!你还我手机!你这个疯子!变态!”
枕头被他侧身躲开,砸在墙上,棉絮飞出来,像破碎的雪。
他没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冷得像深冬的湖。
等她闹够了,嗓子哑了,瘫在床上喘气时,才缓缓开口:
“从今天起,晚上十点锁门,早上六点开门。”他扯了扯领带,动作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别想着翻窗户,楼下的保镖不是摆设。”
苏瑶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还要软禁我?”
“是保护你。”他纠正她,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没回头,“别给我惹麻烦,也别给自己找罪受。”
门被轻轻带上,锁芯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像在她心上又加了道锁。
房间里彻底暗下来,只有窗外的月光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歪斜的影。
苏瑶抱着膝盖坐起来,眼泪无声地淌,砸在空手机壳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想起第一次拿到这部手机时,外婆颤巍巍地帮她贴膜,说“瑶瑶长大了,该有自己的小天地了”。
现在,这片小天地被陆知衍一脚踩碎,连带着她最后一点喘息的缝隙。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苏瑶赶紧躺好,闭紧眼睛装睡。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很轻,他进来了。
她能感觉到他站在床边,呼吸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过了一会儿,被子被轻轻往上拉了拉,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肩膀。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脖颈,冰凉的,吓得她浑身一僵。
“还没睡着?”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瑶没吭声,死死闭着眼睛,睫毛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像黏稠的墨。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烟草气,以前觉得安心,现在只觉得窒息。
“那个陈默。”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诡异,“成绩不错,就是家里条件太差,他妈在菜市场杀鱼,身上总带着股腥味。”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竟然查了陈默。
“你查他?”她猛地睁开眼,怒火压过了恐惧,“陆知衍,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俯身,月光恰好照在他脸上,眼底的偏执像烧红的铁:“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你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凭本事考进重点班的人!靠自己努力生活的人!比你这种靠家世作威作福的人强一百倍!”苏瑶的声音拔高,带着豁出去的狠,“至少他们光明正大,不像你,只会躲在暗处搞阴谋诡计!”
“光明正大?”他突然掐住她的后颈,力道不大,却带着强烈的掌控感,“光明正大地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叫光明正大?”
“谁觊觎了?”她挣扎着反驳,“我们只是同学!”
“同学会让你在日记里写‘他笑起来很好看’?”他突然抛出一句,眼神锐利如刀,“还是同学会让你偷偷藏他送的橡皮?”
苏瑶的脸瞬间惨白。
那本带锁的日记,她藏在床垫下,他怎么会……
“你连我的日记都看了?”她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彻骨的寒意,“陆知衍,你到底还有没有底线?”
“我的底线,就是你。”他的拇指着她后颈的皮肤,像在抚摸一件珍宝,“谁敢碰你,谁就得付出代价。”
“包括毁掉我的社交,偷看我的日记,没收我的手机吗?”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陆知衍,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是哥哥对妹妹的保护,还是……”
她没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像根刺,扎在两人之间。
他的眼神骤暗,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背过身去。“好好睡觉。”他的声音有点哑,“别再想些有的没的。”
门再次关上,这次没有锁。
但苏瑶知道,那道无形的锁,己经牢牢扣在她心上。
她睁着眼睛到天亮,月光从窗的这头移到那头,像个沉默的计时器。
天亮时,她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楼下的花园里,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正在巡逻,皮鞋踩在草坪上,留下整齐的印。
她抬头看向陈默家的方向,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楼影。
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等她占座,不知道他会不会奇怪她为什么没回复消息,不知道……他会不会以为自己被讨厌了。
喉咙又开始发紧,苏瑶捂住嘴,才没让呜咽声跑出来。
早餐时,管家把煎蛋端到她面前,眼神躲闪:“先生说,您今天不用去学校了,他己经帮您请了假。”
苏瑶的叉子顿住,蛋黄流出来,像摊化开的黄颜料。“为什么?”
“先生说……”管家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您在学校‘不开心’。”
又是这样。用看似体贴的理由,行囚禁之实。
苏瑶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我要见他。”
“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管家连忙拦住她,“先生说,您要是不听话,就……”
“就怎么样?断我粮?关我禁闭?还是把我捆起来?”苏瑶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绝望,“让他来啊!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她冲上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任凭管家在门外怎么叫,都没应声。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空荡荡的手机位,突然想起陈默昨天说的银耳汤。
她摸出藏在书里的几块零钱,那是她省下来想给外婆买降压药的。
够买一包最便宜的银耳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疯长。
她翻出件最旧的外套,从衣柜深处摸出双帆布鞋,悄悄打开窗户。
二楼不算高,楼下是片灌木丛。
她深吸一口气,爬上窗台,脚刚碰到湿漉漉的叶子,就听到楼下传来咳嗽声。
是保镖。
两个黑西装站在楼下抽烟,眼神时不时往楼上瞟。
她的动作僵住,像被钉在原地。
原来他早就料到她会跑。
苏瑶慢慢退回来,关上窗户,背靠着冰冷的玻璃滑坐在地。
帆布鞋上沾着的草叶落在地毯上,像个刺眼的笑话。
她想起陆知衍昨晚的眼神,那种志在必得的、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他就像一张网,慢慢收紧,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窒息,连挣扎的力气都被一点点抽干。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敲响了。
“苏小姐,先生让我送点水果上来。”是管家的声音。
苏瑶没理。
门被推开一条缝,托盘上的草莓红得刺眼。
管家把盘子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说:“先生还说,您要是想通了,随时可以去书房找他要手机——前提是,保证不再跟那个姓陈的来往。”
脚步声远去后,苏瑶走到桌边,看着那些草莓。
是她最喜欢的品种,又大又甜,以前陆知衍每次出差都会让人空运回来。
她拿起一颗,狠狠咬下去。
甜腻的汁液在嘴里炸开,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苦涩。
她知道陆知衍的意思。
他在给她机会,一个低头认输的机会。
只要她乖乖听话,只要她切断和陈默的联系,只要她承认自己的世界只能有他,就能拿回手机。
可她做不到。
那不仅仅是一部手机,那是她对抗他的最后武器,是她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最后证据。
苏瑶把剩下的草莓都倒进垃圾桶,然后走到书桌前,从日记本里撕下一页纸,用铅笔写道:
“陆知衍,你赢不了我的。”
她把纸条塞进门缝,然后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烈,照在地板上,像一片融化的金。
她能听到楼下保镖换岗的声音,能听到花园里洒水器工作的声音,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这场对抗会持续多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但她知道,只要还能呼吸,就不能低头。
因为一旦低头,那个叫苏瑶的女孩,就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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