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二楼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像口捂紧的棺材。
苏瑶把自己摔进床垫时，弹簧发出刺耳的呻吟。
手腕上的红痕还在发烫，是陆知衍刚才攥出来的，像道新鲜的烙印。
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打在对面的墙上——那里贴着张海报，当红男星沈慕言穿着白衬衫，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是苏瑶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
“呵。”
鼻腔里发出的冷笑吓了苏瑶一跳。
她猛地转头，陆知衍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门框上，指尖夹着支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一片漆黑。
“这种货色，也配贴在你房间？”他掸了掸烟灰，火星落在地板上，烫出个小黑点。
苏瑶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往海报的方向挪了挪，像只护崽的母兽：“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陆知衍低笑一声，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你的房间，你的人，哪样不关我的事？”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像踩在苏瑶的神经上。
她攥着被角的手越来越紧，指节泛白，后背己经抵到了墙壁。
“别过来。”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却带着点不自量力的倔强。
陆知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在看只挣扎的猎物。“喜欢他？”他朝海报抬了抬下巴，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喜欢他那张整过的脸，还是喜欢他演的那些假惺惺的戏？”
“沈慕言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苏瑶口不择言地喊，心里却在打鼓。
她知道这句话会彻底激怒他，可她控制不住。
果然，陆知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的暴戾像洪水一样决堤。
他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向那张海报，动作快得像道风。
“不要！”苏瑶尖叫着扑过去，想护住海报，却被他轻易挥开。
后背撞在衣柜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陆知衍捏住海报的一角，轻轻一撕。
“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像把刀，割在苏瑶的心上。
沈慕言的笑脸从中间裂开，像道淌血的伤口。
“陆知衍！”苏瑶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枕头砸过去，“你这个疯子！凭什么撕我的东西！”
枕头被他侧身躲开，掉在地上。
他继续撕着海报，动作慢条斯理，像在进行一场仪式。
碎纸纷纷扬扬落下，像场荒唐的雪。
“凭什么？”他把最后一块碎片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苏瑶，眼神冷得像冰，“就凭我是陆知衍，就凭你是我陆家养大的。”
苏瑶看着满地的碎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不是普通的海报，是她藏在心底的一点念想，一点不属于陆家，不属于陆知衍的念想。
“你凭什么……”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我爸妈走得早，你收养我，不是让你这么欺负我的……”
提到父母，陆知衍的动作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暴戾取代。“欺负你？”他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捧在手心里，这叫欺负你？”
“这不是捧，是囚禁！”苏瑶猛地甩开他的手，眼泪混着愤怒往下淌，“你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不准我交朋友，不准我有喜欢的人，现在连张海报都要撕，陆知衍，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陆知衍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我想让你眼里只有我，心里只有我，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看着我！”
他的话像颗炸弹，在苏瑶的脑子里炸开。
她看着他猩红的眼，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浑身的血液都快冻住了。
“你病态。”她声音发颤，带着恐惧。
陆知衍像是听到了什么赞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是，我病态。”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种扭曲的温柔，“可我这病态，是你逼出来的。”
“我没有！”苏瑶用力摇头，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我从来没有逼你！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是你自己……”
“闭嘴！”陆知衍突然厉声打断她，眼神里的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狠戾，“不准你这么说！”
他猛地站起身，转身走出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紧接着，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沉闷而决绝。
苏瑶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海报碎片，突然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像只受伤的小兽在哀鸣。
不知哭了多久，首到嗓子发疼，眼睛发肿，她才慢慢停下来。
窗外的天己经黑透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照亮满地的狼藉。
她慢慢爬起来，走到门口，用力拉了拉门把手，纹丝不动。
陆知衍真的把她锁起来了。
“混蛋。”她对着门板低声咒骂，声音里充满了无力。
肚子饿得咕咕叫，提醒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春游时的三明治只咬了一口，就被陆知衍打断了。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想找点零食。
里面除了课本和文具，只有半包被压碎的饼干，是上周陈默偷偷塞给她的。
苏瑶捏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干涩的味道让她想起陈默红着脸的样子。
心里突然一阵发酸，如果没有陆知衍，她是不是也能像普通女孩一样，有喜欢的明星，有要好的朋友，有偷偷喜欢的男生？
可没有如果。
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窗帘缝往外看。
别墅的院子很大，种着很多树，黑漆漆的像鬼影。
围墙很高，上面还装着铁丝网，像座密不透风的监狱。
陆知衍的车还停在楼下，说明他没走。
他就在这栋房子里，像个幽灵一样，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瑶猛地拉上窗帘，后背抵着冰冷的玻璃，大口喘着气。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窒息。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陆知衍，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怎么离开呢？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翻找着自己的东西。
衣服不多，大多是陆知衍买的，款式保守，颜色单调，像校服一样。
她从最底层翻出个旧帆布包，是外婆送她的生日礼物，里面藏着她攒的一点零花钱，还有几张皱巴巴的车票。
以前她总想着，等放暑假，就偷偷买张车票去看外婆。
外婆住在乡下，陆知衍很少去，那里或许是个安全的地方。
可现在，这个计划还能实现吗？
苏瑶摸着帆布包，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又很快被坚定取代。
不管能不能实现，她都要试试。
总比在这里被陆知衍囚禁一辈子强。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吓了苏瑶一跳。
她赶紧把帆布包塞回衣柜最底层，用几件厚衣服盖住，才转过身，声音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谁？”
“我。”陆知衍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没什么情绪。
苏瑶的心跳瞬间加快，像揣了只兔子。
她走到门口，却没开门——她知道门是锁着的。“有事吗？”
“开门。”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苏瑶没动，只是紧紧攥着衣角。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是想继续教训她，还是想……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陆知衍推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粥和一碟小菜，热气腾腾的，带着淡淡的米香。
“吃饭。”他把托盘放在书桌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瑶没动，只是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戒备，像只受惊的小兽。
陆知衍看了她一眼，没在意她的态度，只是转身走到床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回床上。
然后又蹲下身，开始捡那些海报碎片。
他的动作很慢，很认真，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苏瑶看着他的侧脸，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少了些平时的戾气。
“别碰！”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
陆知衍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捡着碎片，然后扔进垃圾桶。
很快，地上的碎片就被捡干净了，仿佛那张海报从未存在过。
“过来吃饭。”他站起身，朝苏瑶抬了抬下巴，语气依旧平淡。
苏瑶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书桌前，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粥熬得很烂，带着点甜味，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知道，这是陆知衍亲手做的。
从小到大，只要她生病或者心情不好，陆知衍就会给她熬粥。
那时候的粥，喝在嘴里是暖的，甜到心里。
可现在，这粥却像掺了玻璃碴，咽下去硌得嗓子疼。
“明天跟我回老宅。”陆知衍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瑶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只是低声问：“回去干什么？”
“爷爷让你回去吃饭。”他靠在衣柜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苏瑶的后脑勺，眼神复杂，“林薇薇也会去。”
提到林薇薇，苏瑶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
那个女人，每次见到她都没什么好脸色，说话夹枪带棒，像只骄傲的孔雀，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我不去。”苏瑶把勺子放在碗里，声音闷闷的。
她不想见到林薇薇，更不想看到她和陆知衍站在一起。
“必须去。”陆知衍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惯有的强势，“爷爷的话，你敢不听？”
苏瑶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你明知道林薇薇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去？你就是想看着我被她欺负，是不是？”
“她不敢。”陆知衍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有我在，她动不了你一根手指头。”
“有你在才更可怕！”苏瑶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以为你是在保护我吗？你是在把我当成你的战利品，向所有人炫耀！”
陆知衍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里的戾气又开始翻涌。“苏瑶，别挑战我的耐心。”
“我就挑战了怎么样！”苏瑶也豁出去了，反正她己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陆知衍，我告诉你，我不回老宅，我也不想见到你，更不想见到那个林薇薇！你要是敢逼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陆知衍步步紧逼，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像上次那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还是像今天这样，偷偷哭鼻子？”
他的话像根毒针，扎得苏瑶心口发疼。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的嘲讽和不屑，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是啊，她能怎么样呢？
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苏瑶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
她不能再在他面前哭了，那只会让他更得意。
“我累了。”她转过身，背对着陆知衍，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你走吧。”
陆知衍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久到苏瑶以为他会像刚才那样发怒，他却突然转身，拿起托盘，走出了房间。
门再次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苏瑶靠在书桌边，慢慢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
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条通往未知的路。
苏瑶看着那道光，眼神里慢慢燃起一点微弱的火苗。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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