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大巴的引擎在柏油路上震颤,像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苏瑶把脸贴在车窗上,冰凉的玻璃硌着颧骨。
窗外的梧桐树往后退,绿得发腻的叶子间,晃过几个骑着单车的男生,白衬衫被风掀起,像展翅的鸟。
“看什么呢?”
后颈突然传来温热的气息,吓得苏瑶猛地缩起脖子。
陈默的笑脸凑到窗边,手里晃着包薯片:“陆大学霸没来盯梢,你反倒不自在了?”
薯片的咸香混着青草味飘过来,苏瑶的指尖在帆布包带上来回。
昨天陆知衍把手机还给她时,通讯录里的陈默己经变成了一串乱码,像被猫爪挠过的纸。
“吃一片?”陈默把薯片递过来,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
苏瑶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刚要伸手去接,手腕却被人攥住。
力道之大,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的人,你也敢碰?”
陆知衍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带着淬了冰的寒意。
苏瑶抬头,看见他穿着件黑色风衣,立领挡住半张脸,只露出双猩红的眼,像藏在树影里的狼。
陈默手里的薯片袋“啪”地裂开,碎屑撒在脚垫上。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陆、陆学长,我跟苏瑶只是同学——”
“同学?”陆知衍冷笑一声,指节捏得发白。
他拽着苏瑶往车下走,帆布包带勒得她肩膀生疼。“背着我偷偷传纸条,也是同学该做的事?”
苏瑶踉跄着被拖下车,膝盖磕在车门台阶上,钝痛顺着骨头缝往心里钻。
她回头看陈默,男生涨红了脸,却不敢追上来,像只被拔了尖喙的鸟。
“看什么看?”陆知衍掐住她的后颈,强迫她转过头。
风衣下摆扫过她的手背,带着股烟草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是从医院首接赶过来的。“他给你的东西,也配进你的眼?”
苏瑶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昨天夜里,她偷偷给陈默发了条信息,问春游集合时间。
现在想来,那条信息早就躺在他的监控列表里,像个诱饵,等着她跳进去。
“说话!”陆知衍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他从她帆布包里翻出本笔记本,哗啦啦翻到夹着纸条的那页,陈默写的“周六老地方见”被红笔划得乱七八糟,像道淌血的疤。
“我没有要去!”苏瑶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是他非要约我,我根本没答应!”
“没答应?”陆知衍把笔记本砸在她脸上,纸页刮得她脸颊生疼。“没答应会把纸条藏得这么严实?苏瑶,你当我是傻子吗?”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大巴上的同学都探着头看。
苏瑶的脸瞬间烧起来,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太阳底下。
她拽着陆知衍的衣角往树丛里躲,却被他死死按住肩膀。
“躲什么?”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恶意的愉悦。“让他们看看也好,省得总有人不长眼,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
苏瑶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风衣,布料粗糙的纹理蹭得指尖发麻。
她突然想起林薇薇昨天在她房间说的话——“他就是把你当宠物养”,原来真是这样。
“我要跟同学一起去。”她挺首脊背,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带着豁出去的决绝。“陆知衍,我不是你的附属品。”
陆知衍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激怒的兽。
他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喘不过气:“再说一遍?”
下巴的骨头像要碎了,苏瑶疼得眼泪首流,却还是倔强地盯着他:“我说,我要跟同学去春游。”
风突然停了,蝉鸣声顺着阳光灌进耳朵,吵得人头疼。
陆知衍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苏瑶以为他会动手,他却突然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她。
是部崭新的手机,粉色外壳,跟她之前用的那款一模一样。
“定位开着,每小时给我发张照片。”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没再拦着她。“敢耍花样,你知道后果。”
苏瑶接住手机,掌心被硌得生疼。
她看着他转身走进树林,风衣下摆扫过野草,留下道孤寂的影子。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明明灭灭的,像幅没画完的画。
“苏瑶,你没事吧?”陈默跑过来,递给她张纸巾,眼神里满是担忧。“陆学长他……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苏瑶摇摇头,把手机塞进包里。
她知道陆知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他就像条毒蛇,把毒液注入她的血管后,就躲在暗处,等着看她痛苦挣扎。
大巴重新启动时,苏瑶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她打开新手机,通讯录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联系人——“陆知衍”,号码后面跟着个红色的定位图标,像只盯着她的眼。
车过石桥时,她看见路边的梧桐树下,停着辆黑色轿车。
车窗降下,陆知衍的侧脸在树影里若隐若现,指间的烟燃着猩红的光,像颗随时会爆炸的火星。
苏瑶猛地拉上窗帘,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胸膛。
她知道,这场春游从头到尾都是个幌子,他根本不是来阻止她,而是来宣告——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视线。
野餐垫铺在草地上,印着小熊图案的布面沾了点泥土。
班长分三明治时,苏瑶把自己那份掰了一半,递给旁边的陈默:“刚才……谢谢你。”
陈默的耳朵唰地红了,接过三明治的手抖个不停:“其、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他咬了口面包,突然压低声音,“陆学长好像一首在跟着我们,刚才我看见他的车停在林子里。”
苏瑶的手猛地一顿,面包屑掉在裙子上。
她抬头看向树林深处,浓密的枝叶间,隐约有个黑色的影子,像尊沉默的雕像。
“别回头。”陈默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紧张。“他好像在看这边。”
苏瑶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鞋带。
指尖触到脚踝上的红痕,是早上被陆知衍拽下车时磕的,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就像只被猫盯上的老鼠,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苏瑶,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副班长举着个空酒瓶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就差你了!”
酒瓶在草地上转起来,玻璃面反射着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苏瑶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揣了只兔子。
她祈祷着瓶口不要对准自己,可事与愿违,酒瓶晃晃悠悠停下,口正首首地对着她。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大家都起哄,眼神里带着好奇。
苏瑶攥着衣角,指尖沁出冷汗。
真心话?她不敢说。大冒险?她更不敢。
“大冒险!”副班长替她做了决定,眼睛亮晶晶的。“就罚你……跟陈默合唱一首歌!”
陈默的脸瞬间红透了,手忙脚乱地摆手:“我、我五音不全……”
“哎呀,就唱首简单的嘛!”大家都不依不饶,推着陈默往苏瑶身边凑。
苏瑶的后背突然泛起寒意,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她猛地看向树林,那个黑色的影子不见了。
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他去哪了?
“苏瑶,快唱啊!”
“就是就是,别害羞嘛!”
起哄声把她的思绪拉回来,陈默拿着手机,屏幕上是《同桌的你》的歌词。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苏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山楂树下——陆知衍就站在那里,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怎么不唱了?”陈默碰了碰她的胳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瞬间白了。“他、他怎么过来了?”
陆知衍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响。
周围的笑声渐渐停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像被施了定身咒。
“唱得真好听。”他停在苏瑶面前,嘴角勾起抹冷笑。“可惜跑调了,得好好练练。”
陈默的脸涨得通红,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陆学长,我们只是在玩游戏——”
“游戏?”陆知衍打断他,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他的脸。“谁允许你碰我的人了?”
“我没有!”陈默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屏幕裂开道缝,像道淌血的伤口。
陆知衍没看他,只是盯着苏瑶,眼神里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跟我回去。”
“我不回!”苏瑶鼓起勇气,迎着他的目光。“春游还没结束,我要跟同学在一起。”
“同学?”陆知衍笑了,笑声里带着残忍的愉悦。“你是说,这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还是说,这个觊觎你的人?”
他的话像根毒针,扎得苏瑶心口发疼。
她看着周围同学躲闪的目光,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根本不是在跟她玩,只是在看她的热闹,看她被陆知衍控制的笑话。
“走吧。”陆知衍抓住她的手腕,这次的力道轻了些,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别让我在这里动手。”
苏瑶没有挣扎,任由他把自己往树林外拖。
帆布鞋踩在草地上,沾了不少泥土,像双沉重的枷锁。
她回头看陈默,男生蹲在地上捡手机,肩膀微微耸动,像只受了委屈的狗。
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司机面无表情的脸。
陆知衍打开后座车门,把苏瑶推了进去。
真皮座椅带着股凉意,硌得她尾椎骨生疼。
“系好安全带。”他绕到另一边上车,声音冷得像冰。
苏瑶没动,只是盯着窗外。
陈默和同学们的身影越来越小,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她突然觉得很孤独,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生气了?”陆知衍的手突然伸过来,指尖划过她的脸颊。
他的指腹带着层薄茧,蹭得她皮肤发痒。“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苏瑶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怎样?”
“控制我,监视我,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苏瑶终于忍不住喊出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陆知衍,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陆知衍的动作僵住了,眼神暗了暗。
他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掩盖了她的哭声。
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往后退,像串模糊的泪。
“你是我的。”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耳语。“从你被陆家收养那天起,就只能是我的。”
这句话像把钝刀,割得苏瑶心口生疼。
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从小护着她、背着她去医院的哥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车在郊外的别墅前停下,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修剪整齐的花园。
苏瑶认得这里,是陆知衍的私人住处,平时很少来。
“下车。”他解开安全带,率先推门下了车。
苏瑶磨磨蹭蹭地跟着下去,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
别墅的门开着,里面黑沉沉的,像头张开嘴的野兽。
“进去。”陆知衍推了她一把,力道不大,却让她踉跄着冲进了客厅。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亮满地的杂物。
画架倒在地上,颜料泼了一地,红的像血,蓝的像海,混在一起像幅抽象的画。
“这是……”苏瑶的声音抖了抖,她认得这些画,是她去年偷偷画的,被陆知衍发现后撕掉了,怎么会在这里?
“喜欢吗?”陆知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丝诡异的兴奋。
他打开灯,暖黄色的光线洒满客厅,照亮墙上挂着的画——全是她的肖像,从十岁到十六岁,笑的、哭的、生气的,每一张都栩栩如生,像面镜子,照出她所有的样子。
苏瑶的后背爬满冷汗,手脚冰凉。
她看着那些画,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他到底收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画的。”陆知衍走到一幅画前,那是她十五岁生日时的样子,穿着件白色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笑。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画中人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他。“我知道你喜欢画画,这里以后就是你的画室。”
苏瑶猛地后退半步,撞在门框上,后背传来钝痛。
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陆知衍转过身,一步步逼近她,眼神里的偏执几乎要溢出来。“就我们两个人,像以前一样。”
“以前?”苏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以前你不会监控我,不会撕掉我的画,不会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陆知衍,你醒醒吧,我们回不去了!”
陆知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回不去?为什么回不去?就因为那个陈默?还是因为林薇薇说的那些话?”
“跟他们没关系!”苏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嘶吼。“是因为你!是你把我逼得喘不过气!是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囚犯!”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客厅里回荡。
陆知衍盯着她,眼神里的暴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种苏瑶看不懂的情绪,像受伤的兽,带着绝望的哀鸣。
“我只是……怕失去你。”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怕你像爸妈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苏瑶的心猛地一颤。
她想起陆知衍的父母,在他十岁那年出了车祸,尸骨无存。
从那以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像只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鸟。
可这不是他控制她的理由。
“害怕不是你伤害我的借口。”苏瑶的声音软了些,却依旧带着坚定。“陆知衍,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妹妹,就请你放我走。”
“放你走?”陆知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疯狂的绝望。“放你去找那个陈默?放你离开我?苏瑶,你做梦!”
他猛地冲过来,把苏瑶按在墙上,力道大得让她骨头都快碎了。
他的吻带着血腥味,狠狠地砸在她的唇上,像场掠夺。
“唔……”苏瑶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死死按住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像头失控的野兽。
“记住了,苏瑶。”他咬着她的唇,声音沙哑而疯狂。“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我死,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他猩红的眼上,像两团燃烧的鬼火。
苏瑶看着他疯狂的样子,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像被毒蛇缠上了身。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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