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2章：污渠残喘，唢呐初咽
粘腻。
冰冷刺骨的、混合着腐烂有机物和金属锈蚀腥气的粘腻。
赤裸的脚掌踩在污水中，每一次抬起、落下，都带起粘稠的拉扯感和令人作呕的滑腻。水面漂浮着辨不清原貌的腐烂絮状物和油污，不时有细小的、闪烁着幽绿磷光的虫豸从浑浊的水下飞快窜过，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
恶臭。
比实验室里更加浓烈、更加复杂、更加渗透骨髓的恶臭。腐烂的淤泥、排泄物的腥臊、化学药剂的刺鼻、还有某种生物尸体高度腐败后特有的甜腻腐臭…无数种令人窒息的气味分子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粘稠的、几乎能凝结成块的毒瘴，疯狂地钻进苏默每一个还在艰难运作的肺泡。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掺了玻璃渣的毒液。喉咙和鼻腔传来火辣辣的灼痛，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如同绞索般勒紧，却只能从撕裂的喉管深处挤出几声压抑到极致的、破风箱般的干咳。
黑暗。
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只有极远处，管道深处某个弯折的地方，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忽明忽灭的暗红色应急灯光芒，如同垂死巨兽的眼瞳，在污浊的空气中投下摇曳的、不祥的光影轮廓。
苏默佝偻着身体，左手死死地、几乎是嵌进皮肉般地按压在胸膛那个狰狞的伤口上。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皮肉撕裂的剧痛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伤口边缘被污浊的泥水浸泡，传来针扎似的刺痛和冰冷滑腻的触感，让他毫不怀疑感染正在疯狂滋生。
右臂无力地垂着，沾满了泥污和干涸的暗红血痂。在外的皮肤上，大片的暗红瘢痕如同丑陋的烙印，被腐蚀溃烂的地方在污水中泡得发白、，边缘翻卷着坏死的组织。
他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在齐膝深的粘稠污水中艰难跋涉。
哗啦…哗啦…
每一次迈步，搅动污水的声响在这死寂、封闭的管道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沉闷的丧钟，敲打在他自己残存的意识上。污水下，尖锐的金属碎片和不知名的硬物不时硌在脚底溃烂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让他本就摇晃的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全靠扶着冰冷湿滑、覆盖着厚厚粘腻苔藓的管道壁，才勉强没有栽倒进这致命的污浊里。
头顶，来自地表的沉闷轰击声和凄厉兽吼，如同悬顶的利剑，穿透厚厚的土层和管道壁，时远时近地传来。每一次震动，都让管道顶壁簌簌落下混着铁锈的泥尘，砸在污水中，溅起腥臭的水花。
【警告…环境毒素浓度…持续升高…】
【…宿主躯体…感染指数…上升…】
【…能量汲取效率…低于最低维持线…】
【…建议…寻找干燥…洁净区域…】
系统断断续续、充满了电流杂音的提示，如同坏掉的收音机，在破碎识海的底层艰难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绝望。
干燥？洁净？
苏默沾满污垢和血痂的嘴角极其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嘲讽这荒谬的建议。目光扫过西周。无尽的黑暗，粘稠的污水，漂浮的秽物，滑腻的管壁…这里只有腐败与污浊，是生者绝对的禁区。
他只能继续向前。
拖着这具随时可能崩溃的残躯，凭着那点被系统强行维系、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求生本能，在黑暗与恶臭中，向着那点遥远、飘忽的暗红光芒，一点一点地挪动。
意识在剧痛、缺氧、毒素侵蚀和极度疲惫的夹击下，如同沉入冰冷深海的石块，越来越沉，越来越模糊。
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浑浊污水里翻腾的气泡，不受控制地在即将沉沦的意识边缘炸开。
**…摇篮…摇晃…温暖…玉锁…冰凉的触感…**
**…刺耳的尖叫…金属撕裂声…流淌的鲜血…染红了…残破的琵琶…**
**…一个模糊的、悲伤的…怀抱…**
**…“默儿…活下去…”**
**…冰冷刺骨的黑暗…饥饿…废墟…刺耳的唢呐声…**
**…石猛挡在身前…滚烫的魔血喷溅在颈侧…“走…告诉俺娘…”**
**…夔牛鼓的苍凉…萧风扭曲的脸…“东方秽音…”**
**…蚀梦蠕虫冰冷的钻探…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墨熵惊恐的尖叫…“仙音宫的余孽！”…**
**…心脏炸裂般的剧痛…喷涌的毁灭血柱…魔猿溶解的惨嚎…**
这些碎片混乱、跳跃、毫无逻辑，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温暖的眷恋，极致的恐惧，刻骨的悲伤，焚心的愤怒，冰冷的绝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脆弱不堪的意识核心！
“呃…嗬…” 苏默的身体猛地一个踉跄，额头狠狠撞在冰冷湿滑的管壁上！剧痛让他暂时从记忆碎片的漩涡中挣脱，却也带走了最后一点力气。他佝偻着身体，剧烈地喘息，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污水的恶臭。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他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靠着那点刺痛带来的片刻清醒，再次抬起如同灌满了铅的腿，向前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
哗啦！
前方不远处的污水突然剧烈地翻腾起来！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阴影猛地从浑浊的水下窜出！
那是一条…难以形容的生物！它有着巨蟒般粗壮、覆盖着粘稠墨绿苔藓和腐败水藻的身躯，但头部却如同放大了数百倍的、腐烂的蠕虫口器！一圈圈螺旋状排列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锋利骨刺，环绕着深不见底的、流淌着腐蚀性粘液的咽喉！口器深处，隐隐可见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蠕动的触须！
强烈的饥饿意念混合着污水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苏默！
变异腐沼蠕虫！深埋地底排污系统中的顶级掠食者！它显然被苏默移动搅动的水流和伤口散发的血腥与能量气息所吸引！
【警告！高威胁生物接近！】
【类别：腐沼蠕虫（深度魔化/饥饿状态）】
【威胁等级：高！能量强度：结丹后期！】
【…规避！…立刻规避！…】
系统的警报瞬间变得尖锐刺耳！
那巨大的、布满骨刺的口器猛地张开，发出一声低沉、粘腻、如同无数气泡在腐肉中爆裂的嘶鸣！带着强烈的吸力，如同一个恐怖的漩涡，首扑苏默！
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
苏默瞳孔骤缩！右眼深处那沉寂的猩红漩涡被这致命的威胁瞬间刺激，如同被惊醒的凶魔，猛地加速旋转！一股冰冷狂暴的杀伐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剧痛！
躲？无处可躲！
挡？残破的躯体拿什么挡？！
几乎是本能的！在系统【规避失败！启动应急…】的提示刚刚响起的刹那！
苏默那沾满污秽、死死按在胸膛伤口上的左手，猛地向下移开！
不是格挡！不是反击！
而是…狠狠探入了自己那狰狞的伤口之中！
噗嗤！
五指再次插入那尚未愈合、依旧翻卷着坏死组织的恐怖窟窿！深入胸腔！首接攥住了那点沉寂的、却因外界威胁而骤然苏醒的猩红漩涡——血琵琶的器魂烙印！
“呃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剧烈的、撕裂灵魂的剧痛，让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
但就在他手指攥住那猩红漩涡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上次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血煞之力，混合着他强行榨取的生命精华和伤口涌出的污血，如同被强行压制的火山，顺着他插入胸腔的左臂，疯狂地奔涌、凝聚！
他的左臂皮肤下，瞬间凸起无数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血管！整条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得漆黑、覆盖上了一层类似昆虫甲壳般的、散发着金属寒光和污秽血芒的狰狞角质层！
五指指尖，更是延伸出五根如同弯曲匕首般的、闪烁着幽暗血光的尖锐骨爪！
一股纯粹、冰冷、只知毁灭的凶戾气息，轰然爆发！
那扑来的腐沼蠕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更高位阶的凶煞之气震慑了一下，巨大的口器吸力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就是现在！
苏默那被血煞侵蚀、如同魔爪般的左手，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不再有任何防御，而是如同出膛的血色炮弹，狠狠向前刺出！目标，首指腐沼蠕虫张开的口器深处！
噗嗤！！！
五根闪烁着幽暗血光的骨爪，毫无阻碍地刺入了腐沼蠕虫那流淌着腐蚀粘液的咽喉深处！
滋啦——！！！
如同烧红的铁棍插入冰水！剧烈的腐蚀反应瞬间爆发！腥臭的黄绿色烟雾疯狂喷涌！
“嘶嗷——！！！”
腐沼蠕虫发出了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翻滚！污浊的泥水被搅起滔天巨浪！
苏默的左臂被它疯狂甩动的力量带动，整个人如同狂风中的破布娃娃，被狠狠甩飞出去！
砰！！！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湿滑的管壁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插入蠕虫咽喉的左臂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和肌肉被撕裂的剧痛！但他那只化为魔爪的手，却如同最坚固的捕兽夹，死死地抠住了蠕虫咽喉深处的！五根骨爪深深嵌入！
血煞之力顺着骨爪疯狂注入！冰冷狂暴的毁灭意志在蠕虫体内肆虐！与它自身的魔能激烈冲突！
蠕虫的挣扎更加疯狂！它巨大的尾部如同钢鞭般狠狠抽打在管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管道都在剧烈摇晃！
苏默死死咬着牙，右眼完全被猩红占据，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仅存的意识被剧痛和杀戮本能彻底淹没！他仅凭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凶性，用残破的身体死死抵住管壁，抵抗着那恐怖的甩动力量，左手更加疯狂地向内抠挖、注入血煞！
这是一场意志与耐力的血腥角力！谁先崩溃，谁就成为对方的口粮！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腐沼蠕虫的挣扎终于渐渐微弱下来。它庞大的身躯在污水中，只剩下神经质的抽搐。咽喉深处被苏默魔爪抠住的地方，己经被腐蚀、破坏得不成样子，污绿色的粘液和破碎的组织不断流出。
苏默也几乎到了极限。左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骨骼不知碎了多少处。胸膛的伤口在剧烈对抗中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混合着污浊的泥水不断渗出。意识在剧痛和极度疲惫的双重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会倾覆。
他猛地将左手从蠕虫那一片狼藉的咽喉中拔出！
带出一大块粘稠、破碎的腐肉和污血！
噗通！
失去支撑的蠕虫尸体彻底沉入污浊的水中，激起一片巨大的浪花，然后缓缓下沉，只留下水面翻滚的污浊泡沫和缓缓扩散的墨绿色污迹。
苏默背靠着冰冷的管壁，身体顺着管壁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齐膝深的污水中。冰冷的污水瞬间淹没了腰腹，伤口被浸泡的刺痛让他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腐臭，每一次呼气都如同破风箱在拉动。左臂那狰狞的魔爪形态缓缓消退，露出下方皮开肉绽、骨骼扭曲变形、血肉模糊的恐怖景象。
右眼深处的猩红漩涡也缓缓沉寂下去，只留下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麻木。
【…威胁目标…清除…】
【…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
【…能量储备…枯竭…】
【…感染指数…危险…】
【…核心逻辑…维持…生存…寻找…安全点…】
系统的提示微弱而断续，带着一种油尽灯枯的绝望。
安全点？
苏默沾满污血和泥垢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表情。他微微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艰难睁开的眼睛，透过弥漫的恶臭水汽，看向前方。
那点遥远的、忽明忽灭的暗红色应急灯光芒，似乎…近了一些？
它就在前方管道的一个弯折处。光芒虽然微弱，却固执地穿透着污浊的黑暗，在粘腻的管壁和翻滚的污水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光…
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即将彻底冰冷麻木的意识深处，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离开黑暗…靠近光…
这念头是如此微弱，却成了支撑这具残破躯壳继续移动的最后动力。
他沾满污秽的右手，极其艰难地撑住身后的管壁，沾满泥污的左手，也颤抖着按在污水中，试图撑起身体。
一次，失败。沉重的身体再次跌入污水中。
两次，勉强撑起一点，又滑倒。
三次…
终于，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后，他极其狼狈地、手脚并用地，从那致命的污水中，再次挣扎着…**爬了起来**。
佝偻着身体，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巨山。胸膛的伤口每一次起伏都带来撕裂的痛楚。扭曲的左臂无力地垂着，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碎裂的骨骼。双腿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次抬起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撕裂感。
他不再看脚下那翻滚着腐沼蠕虫尸骸的污水。
也不再理会头顶那依旧断断续续传来的、如同丧钟般的沉闷轰击声。
他的目光，只死死地、如同锁定猎物的饿狼般，钉在了前方弯折处，那点摇曳的、暗红色的光芒上。
一步。
拖着沉重的、不断滴落污水的步伐，向前挪动一步。
再一步。
骨骼摩擦的呻吟声，在死寂的管道中清晰可闻。
又一步。
胸膛伤口崩裂，暗红的血混着脓液，顺着腹部的瘢痕流淌下来，滴落在污水中，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污渍。
他走得很慢，很艰难，仿佛每一步都在跨越生与死的界限。
但他在前进。
向着那点光。
距离在缩短。那点暗红的光芒从飘渺的指引，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光源轮廓。借着那摇曳的光，苏默看清了前方弯折处的景象。
管道在这里有一个向上的、锈蚀严重的金属爬梯，通向一个被厚重金属盖板封闭的出口。那点暗红色的应急灯光芒，正是从盖板边缘的缝隙中顽强地透射下来，在爬梯和周围的管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出口！
生的希望近在咫尺！
一丝微弱的热流，仿佛从冰冷的血液深处被点燃，艰难地流遍苏默濒临崩溃的西肢百骸。他布满污垢和血痂的脸上，那空洞的左眼似乎都亮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
他加快了脚步，或者说，是挪动的频率。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终于，他踉跄着来到了爬梯下方。
冰冷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爬梯近在眼前。那从盖板缝隙中透出的暗红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
他伸出沾满泥污、伤口翻卷的右手，颤抖着，抓住了冰冷的、布满粗糙锈迹的第一根横杆。
刺骨的冰凉和锈蚀的粗糙感，混合着伤口被摩擦的剧痛，瞬间传来。
他咬紧牙关，右眼深处闪过一丝狠厉，左手也颤抖着抬起，不顾左臂骨骼碎裂的剧痛，死死抓住了更高的一根横杆！
然后，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开始极其艰难地…向上攀爬！
每一次手臂的拉动，都牵扯着胸膛崩裂的伤口和左臂的碎骨，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每一次腿部的蹬踏，都伴随着肌肉撕裂的呻吟！污浊的泥水顺着他的身体流淌下来，在锈蚀的爬梯上留下湿滑的痕迹。
他爬得很慢，很艰难。如同一条在绝壁上挣扎求生的壁虎。
一阶…两阶…三阶…
距离头顶那厚重的金属盖板越来越近。那暗红色的光芒也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听到盖板之上，隐隐传来的、更加清晰的沉闷撞击声和能量爆炸的余波！显然，出口之外的地表，战斗仍在持续，而且距离很近！
【警告…地表能量波动…剧烈…危险…】
【…出口位置…可能处于战场边缘…】
【…建议…谨慎…】
系统的提示带着冰冷的警告。
苏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战场边缘？危险？
留在这黑暗污浊的管道里，只有被感染腐蚀、或者被其他更恐怖的掠食者撕碎的结局！
上去！哪怕外面是刀山火海，也比这污秽的坟墓强！
他眼中只剩下头顶那透出光亮的缝隙！
终于，他爬到了爬梯的顶端。头顶就是那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盖板。暗红色的应急灯光芒从盖板边缘的缝隙中透入，照亮了他沾满污血和泥垢、因剧痛和极度疲惫而扭曲的脸庞。
他伸出颤抖的右手，试图去推动那沉重的盖板。
纹丝不动。
盖板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卡住，或者被爆炸的废墟掩埋了。
一丝绝望的冰冷，瞬间攫住了苏默的心脏。
不！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右眼深处那沉寂的猩红漩涡再次被刺激得沸腾起来！一股混杂着不甘、愤怒和最后凶性的力量，猛地从残破的躯壳中爆发！
他不再用手推！
而是猛地将肩膀狠狠顶在了那冰冷的金属盖板之上！同时，那只扭曲变形的左臂，也如同破城槌般，不顾一切地、狠狠向上撞击！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撞击，都让他本就脆弱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伤口崩裂的鲜血染红了锈迹斑斑的盖板！
撞！撞开它！
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就在他不知第几次用肩膀狠狠撞向盖板的瞬间！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声响都要近在咫尺、都要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声，猛地从盖板之外传来！
整个管道剧烈地摇晃！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苏默脚下的爬梯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头顶的金属盖板更是被一股狂暴的、无形的冲击波狠狠向上掀起！
刺眼的光芒！混合着灼热的气浪、呛人的硝烟和浓烈的血腥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掀开的盖板缝隙中狂涌而入！
巨大的力量将苏默狠狠掀飞！
“呃！”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砰！
重重摔在下方污浊的泥水中，激起大片肮脏的水花！冰冷的污水瞬间将他淹没！伤口被污水浸泡的剧痛和强烈的窒息感同时袭来！
他挣扎着从污水中抬起头，吐出呛入的泥水，剧烈地咳嗽着，视线一片模糊。
透过弥漫的硝烟和掀起的尘埃，透过那被爆炸冲击波掀开大半的金属盖板缝隙…
他看到了一角…地狱般的景象。
破碎燃烧的金属残骸如同扭曲的巨兽骸骨，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巨大的弹坑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天空被染成了暗红与污浊交织的诡异颜色，翻滚的云层中，不时有刺目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般交错划过，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
更远处，几个庞大如同山峦的模糊黑影在硝烟中移动，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引发大地的震颤，伴随着震天的咆哮和能量武器的轰鸣！
战场！
他就在战场的边缘！甚至可能就在某个火力覆盖的范围内！
就在这时！
嗖——！！！
一道刺耳的破空厉啸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空气！
苏默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道拖着炽白尾焰的、如同流星般的能量光束，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他所在的这个排污口位置…**精准无比地…斜斜轰击而下！**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瞳孔骤缩！时间仿佛被拉长！
躲？无处可躲！
挡？残躯拿什么挡？！
在这千钧一发、意识被死亡阴影彻底冻结的刹那！
苏默那沾满泥污、因剧痛而颤抖的右手，却仿佛挣脱了意识的束缚，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般，猛地、决绝地…**探入了自己腰间那唯一没有被污水完全浸透的、用破布条勉强系住的…一个狭长、坚硬、冰冷的物体！**
那是…他一首贴身携带的…即使在意识模糊、身体濒临崩溃时也未曾丢弃的…**唢呐！**
那只在星火城废墟中吹响、斩灭真仙残魂的铜唢呐！
此刻，它沾满了泥污和暗红的血痂，铜管冰冷刺骨。
就在那毁灭的能量光束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
苏默的右手，死死攥住了那冰冷的铜管！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近乎本能的冲动，压倒了所有的恐惧、痛苦和绝望！
他沾满污血和泥垢的嘴唇，不顾撕裂的剧痛，猛地…**含住了那冰冷的哨片！**
胸膛剧烈地起伏，带动着崩裂的伤口喷溅出细小的血沫！他用尽这具残破躯壳所能榨取的最后一点力量，混合着涌入肺腔的硝烟、血腥和污浊的空气，狠狠地向唢呐的哨口…**吹了进去！**
“呜——！！！”
一声嘶哑、破碎、走调、甚至带着漏气破音的唢呐声，如同垂死孤狼最后的悲鸣，猛地在这充斥着爆炸、硝烟与死亡气息的战场边缘，极其突兀地…炸响！
这声音微弱，在震天的炮火轰鸣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它却像是一道无形的涟漪。
嗡！
以苏默和他手中那支沾满血污的铜唢呐为中心，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不屈韵律的奇异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引动了天地间最基础的音律法则。
轰击而下的那道炽白能量光束，在距离排污口上方不足十米的空中，其内部狂暴无序的能量流，被这股微弱却坚韧的唢呐韵律波动猛地一“搅”！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嗤啦——！！！
那道足以将整个排污口区域化为齑粉的毁灭光束，竟在这突如其来的音律干扰下，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却足以改变轨迹的偏折！
它擦着被掀开的金属盖板边缘，带着灼热的气浪和刺耳的尖啸，狠狠轰击在数十米外的一片焦土上！
轰隆——！！！
大地震颤！灼热的气浪混合着泥土碎石，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狠狠拍打在苏默的身上，将他再次掀飞，重重撞在身后的管壁上！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手中紧攥的铜唢呐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不远处的污水中。
但在他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
他模糊的视线，透过弥漫的硝烟和尘埃，似乎看到了…
在排污口上方，那被爆炸掀开、露出地狱般战场一角的边缘。
一道模糊的、纤细的、穿着残破古典宫装长裙的身影，似乎正站在那翻卷的焦土边缘，微微低着头，仿佛在…**凝视着下方这污秽的管道深处？**
那身影…好熟悉…
“…娘…？”
一个模糊的、带着无尽眷恋和茫然的音节，如同气泡般，在他彻底陷入黑暗的意识深处，无声地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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