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散发着霉味的草堆里，离那跳跃的篝火远远的。火光映照着她枯槁憔悴的脸，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脚踝的伤口在阴冷的夜晚更加疼痛，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不敢呻吟，怕引来官兵的鞭子或者其他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白天李秋菊走向孙百户帐篷的那一幕，像根毒刺深深扎在她心里。她虽然懦弱，却不傻，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种兔死狐悲的巨大恐惧攫住了她。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她们这些没有依靠的女眷，就是最下等的猎物！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想到可能降临的厄运，她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娘…喝点水…”李承志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破碗递到柳姨娘嘴边。碗里是白天他拼命挤到队伍前面，才抢到的一点浑浊泥水。他自己干裂的嘴唇上还沾着泥点。
柳姨娘看着儿子同样瘦得脱形的小脸，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疲惫，却依旧努力透着关切和坚强。一股巨大的酸楚瞬间冲垮了她麻木的心防。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下来。
“志儿…娘的志儿…”她颤抖地接过破碗，却怎么也喝不下去，只是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是娘没用…是娘连累了你…要是…要是兰兰还在…”她哽咽着，终于忍不住说出了那个深藏心底的名字。
李承志的身体猛地一僵。提到姐姐，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染上更深的担忧和痛苦。“姐…姐姐她…”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娘，姐姐一定会没事的！她那么聪明…她答应过会来找我们的！”这话既是在安慰母亲，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可姐姐一个弱女子，从那么凶恶的官兵手里逃脱，真的能活下来吗？就算活下来，这茫茫乱世，她又去哪里找他们？
“找我们…”柳姨娘绝望地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搬空京城后我成了女帝 “傻孩子…这…这怎么可能…这兵荒马乱的…你姐姐她…她怕是…”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化作压抑的呜咽。她不敢想，也不愿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兰兰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心头的肉啊！
“娘！你别这么说！”李承志急了，反手紧紧握住母亲冰冷颤抖的手，声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执拗，“姐她不一样！她…她走之前跟我说过，她有办法！她让我们等着！她一定会来的！我们要活下去！活到姐姐找到我们！”少年的眼中燃烧着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火焰。他记得姐姐最后看他的眼神，那不是绝望，而是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平静。他相信姐姐！
柳姨娘被儿子眼中的光芒震住了，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她看着儿子倔强的脸，那颗被恐惧和绝望冰封的心，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一点微弱的光。活下去…为了志儿…为了…那渺茫的、却支撑着儿子活下去的希望…兰兰…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从旁边传来。是柳姨娘同屋的一个姨娘，白天淋了点雨，此刻发起高烧，脸颊通红，咳得撕心裂肺。
“水…水…”那姨娘虚弱地呻吟着。
柳姨娘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个装着浑浊泥水的破碗，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这水，是志儿拼命抢来的…可看着那姨娘痛苦的样子，同为女人的悲悯让她心如刀绞。最终，懦弱的善良还是占了上风。她颤抖着手，将碗里所剩不多的水，小心翼翼地喂给了那个烧得迷糊的姨娘一点。
“谢…谢谢…”姨娘艰难地道谢，眼神涣散。
柳姨娘摇摇头，看着空了大半的碗，又看看身边疲惫不堪的儿子，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茫然。
活下去…真的能等到兰兰吗？在这无边无际的绝望里，这一丝微弱的念想，成了支撑她们母子不彻底崩溃的唯一支柱。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心心念念牵挂的人，正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循着命运的轨迹，向着她们的方向，疾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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