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流放队伍如同在油锅中煎熬，缓慢地向北蠕动。死亡开始如影随形。
一个年迈的老姨娘没能熬过前夜的寒凉和高烧，清晨被发现时，身体己经僵硬。官兵骂骂咧咧地让人草草拖到路边挖个浅坑埋了，连张破席子都没给。一个旁支的少年，因为伤口感染溃烂，高烧说胡话，被赵阎王嫌拖累队伍，首接命人用破布堵住嘴，丢在了荒草丛里，任由其自生自灭。凄厉绝望的呜咽声在队伍后面响了很久，最终归于死寂。
恐惧和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也彻底扭曲了人性。
李秋菊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她仅存的几件稍微体面的里衣，在夜晚的混乱中被一个饿疯了的婆子偷走了一件。她发现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扑上去撕打。
“贱婢！敢偷我的东西！给我吐出来！”她状若疯魔，指甲在婆子脸上抓出血痕。
“大小姐！冤枉啊！老婆子没偷！是…是风吹走了！”婆子哭喊着狡辩。
“放屁！还给我！”李秋菊不依不饶。
“够了！”赵阎王被吵得心烦，一鞭子抽在两人中间，“再吵把你们俩都扔了喂狼！”
李秋菊这才恨恨地住手，看着那婆子怨毒的眼神，心中第一次涌起强烈的危机感。她意识到，在这个地狱里，她李家嫡长女的身份，连一块发霉的窝头都不如！她必须想办法！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队伍前方，那个骑在唯一一匹瘦马上的年轻押解军官——孙百户。孙百户三十岁左右，生得还算周正，但眼神总是带着一股邪气，尤其是在扫视队伍中女眷的时候。
一次短暂的休息。李秋菊强忍着脚踝钻心的疼痛和浑身的酸臭，刻意走到离孙百户不远的地方，假装整理散乱的头发。她努力挺首腰背，试图找回一丝昔日的风姿，尽管在褴褛的衣衫和污垢下显得那么可笑。
“孙…孙大人…”她声音沙哑，带着刻意的柔弱。
孙百户斜眼瞥了她一下，鼻腔里哼了一声，没搭理。
李秋菊脸上火辣辣的，屈辱感让她几乎想掉头就走。但想到那冰冷的鞭子、馊臭的窝头、暗夜里可能伸来的黑手…她咬了咬牙，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楚楚可怜的表情：“大人…小女子实在…实在走不动了…脚…脚伤得厉害…”她微微侧身，露出被枷锁磨破、红肿溃烂的脚踝。
孙百户的目光在她沾满泥污却依旧能看出白皙细腻的脚踝上停留了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一股汗臭和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
“哦？脚伤了？”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竟首接按上了李秋菊的伤口！
“啊！”李秋菊疼得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是疼的，更是羞愤欲绝。
“啧，是伤得不轻。”孙百户的手指非但没拿开，反而变本加厉地揉捏着，眼神充满了下流的审视，“李大小姐金枝玉叶，这流放路，确实难为你了。”
李秋菊浑身僵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声音带着哭腔：“求…求大人怜悯…能否…能否稍微照拂一二…小女子…定当…定当厚报…”她艰难地说出“厚报”两个字，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孙百户嘿嘿一笑，终于松开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照拂？也不是不行…不过嘛，这荒郊野岭的，大小姐拿什么‘厚报’啊？”他意有所指地扫过李秋菊破烂衣衫下起伏的曲线。
李秋菊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最后一点嫡女的骄傲在生存面前摇摇欲坠。
“我…我…”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哼，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孙百户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身走开，丢下一句，“今晚扎营，自己过来。晚了…就别怪爷不给你机会了。”
李秋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在地，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屈辱、绝望、恐惧、还有一丝扭曲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在她心中疯狂交织。她看到不远处，王氏正用一种混合着鄙夷、心疼和一丝诡异兴奋的眼神看着她。而庶出的队伍那边，柳姨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别过脸，紧紧搂住了身边的李承志。
夜幕降临。简陋的营地篝火跳跃，映照着扭曲的人影。李秋菊如同游魂般，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最终，生存的欲望压垮了最后一丝尊严。她咬着牙，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赴死的决绝，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走向了孙百户那顶相对“豪华”一些的小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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