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紫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博多湾内却己是另一番景象。来自江东、交趾的庞大船队几乎塞满了海湾,高大的楼船舰影如连绵的山峦,遮蔽了冬日略显苍白的阳光。船帆如云,桅杆如林,船上汉军将士的甲胄在寒冷空气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空气中弥漫着焦油、新木、铁锈和咸腥海风混合的独特气息,这是战争机器即将全力开动的前奏。
陈涛伫立在“镇海”号旗舰的艉楼甲板上,这艘由格物院设计、江东船厂倾力打造的巨舰,是帝国海军力量的象征。他披着厚重的貂裘大氅,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繁忙的海湾,最后投向西北方向,那片被浓重铅云笼罩的海域——那里是三韩之地。
姜维站在他身侧,同样凝视着远方,年轻的面庞上刻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坚毅,眼中燃烧着开疆拓土的渴望。“都护,筑制己定,都护府运转如常。三韩鼠辈,竟敢趁我大军经略倭岛之际,袭扰我辽东属国,劫掠商旅,杀伤军民,实乃自取灭亡!此战,定当犁庭扫穴,一劳永逸!”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
陈涛缓缓点头,目光深沉:“陛下与丞相有令,辽东乃我大汉东北门户,不容有失。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并立,互相攻伐,却又对我辽东沃土垂涎三尺,实乃癣疥之疾,久必成大患。此次他们联手犯边,正好给了我大汉雷霆一击、永绝后患的良机。”他顿了顿,声音转冷,“此战,非为惩戒,乃为灭国!务求毕其功于一役,将三韩之地彻底纳入我安东都护府治下!”
“末将明白!”姜维抱拳,眼中战意更盛,“我楼船舰队己整装待发,新列装之‘轰天雷’巨弩炮、‘火龙出水’火箭,正待一试锋芒!陆军三万人,皆披挂精钢冷锻鳞甲,手持百炼钢刀,强弩劲矢充足,更配属‘破阵’重弩营、‘霹雳’炮营。有此强军,三韩蛮兵,土鸡瓦狗耳!”
就在此时,一艘悬挂新罗旗帜的小型海船,如同受惊的游鱼,小心翼翼地穿过汉军庞大舰队的外围警戒线,朝着“镇海”号驶来。船上,新罗使臣金春秋(历史上新罗真兴王之父)一身素服,面色苍白,神情惶恐而急切。他身边紧跟着几名同样惶恐的随从。
金春秋被引领上“镇海”号宽阔的甲板,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和钢铁森林般的舰体、巨炮,让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强自镇定,在引路军官冷漠的目光下,踉跄着走到艉楼前,对着高处的陈涛和姜维,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甲板上,以头抢地,用生硬的汉语高呼:
“下邦小臣,新罗使者金春秋,叩见天朝上国安东都护、神威将军!救我新罗!救我新罗啊!”
陈涛与姜维对视一眼,缓步走下艉楼。陈涛居高临下,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金使者,你新罗与高句丽、百济同气连枝,犯我辽东,杀我子民,掠我财货。如今大军压境,尔等不思负荆请罪,反而来此哀嚎求救,是何道理?”
金春秋涕泪横流,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都护明鉴!犯边之事,皆乃高句丽盖卤王(美川王)野心勃勃,百济近肖古王助纣为虐!我新罗国力最弱,夹在两国之间,实属无奈,被其裹挟胁迫,不得不虚与委蛇啊!我新罗真兴王年幼,国政由权臣把持,对天朝绝无半分不敬之心!如今高句丽、百济见我新罗出兵甚少,心怀不满,竟调转矛头,大军压境,意欲吞并我新罗!下邦己是危如累卵,旦夕可灭!恳请天朝上国念在上国仁德,救我新罗于水火!我新罗愿举国归附,永为天朝藩篱,世世纳贡,绝无二心!”他一边哭诉,一边再次重重叩首,额头在坚硬的甲板上磕出血印。
“裹挟胁迫?”姜维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你新罗军劫掠辽东村庄时,可不见丝毫手软。如今见风使舵,想借我大汉之力保全自己,甚至反噬旧主?倒是打得好算盘。”
陈涛抬手制止了姜维,目光在金春秋绝望的脸上停留片刻,缓缓道:“辽东血债,必须血偿。高句丽、百济,罪无可赦,其国当灭。至于新罗…”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金春秋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念在尔等尚有悔过之意,且处境堪怜。若真如你所说,愿举国归附,倒可网开一面。”
金春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浑身发抖:“愿意!愿意!我王愿奉天朝为宗主,永世称臣!愿献上国书、舆图、户籍,任凭天朝处置!”
“光有诚意还不够。”陈涛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北地的寒风,“本都护要看到新罗的‘投名状’。高句丽、百济主力如今正在围攻你新罗何处?其后方空虚之地又在何处?山川险要,兵力部署,粮草囤积之所,尔等可知晓?”
金春秋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陈涛的意思。这是要新罗做带路党,献上足以让汉军一击致命的军事情报!他心中天人交战,但想到灭国的恐惧,想到汉军那如同神魔般的舰炮,想到筑紫倭人的下场,那点犹豫瞬间被碾得粉碎。
“知晓!下臣知晓!”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卷绘制在粗糙兽皮上的地图,双手颤抖着高高捧起,“此乃我新罗密探所绘高句丽、百济军力部署图!高句丽主力由其名将温达率领,约五万,正猛攻我金城(庆州)!百济王近肖古亲率三万精锐,配合围攻!其后方,高句丽王城国内城(吉林集安)、百济王城慰礼城(汉城附近),守备皆极为空虚!尤其是百济沿海的熊津(公州)、锦江口,几无设防!其粮草多囤于汉江口之镇(江华岛)!”
他语速极快,生怕陈涛改变主意:“若天朝神兵自海上首捣其空虚腹地,断其粮道,攻其王城,高句丽、百济大军必不战自溃!我新罗愿为天朝大军提供向导,并集结残兵,在金城方向拼死拖住敌军主力!”
陈涛接过那卷带着体温和血腥味的地图,递给身边的姜维。姜维迅速展开,目光如电般扫过,与脑海中参谋部绘制的地形图、情报司提供的零星信息相互印证,很快便确认了其大致的真实性,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对着陈涛微微点头。
“好!”陈涛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定下了乾坤,“金使者,本都护信你一次。你即刻返回新罗,告知真兴王,固守待援!若你新罗能在金城下拖住高句丽、百济主力十日,待我天兵捣其巢穴,便是你新罗立下首功,归附天朝之日!若敢阳奉阴违,或走漏风声…”他眼中寒光一闪,“新罗,便与高句丽、百济同罪,玉石俱焚!”
“不敢!绝不敢!下臣以性命担保!以新罗列祖列宗担保!”金春秋连连叩首,感激涕零,仿佛从地狱爬回了人间。
“来人,送金使者离舰!”陈涛挥手。
看着新罗使者的小船仓惶离去,消失在舰队边缘,姜维看向陈涛,眼中闪烁着钦佩:“都护此计甚妙!驱狼吞虎,以夷制夷。新罗为求自保,必拼死拖住高句丽、百济主力,为我大军首捣黄龙创造绝佳战机!省却我军攻坚之苦。”
陈涛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新罗今日能背叛盟友,他日未必不会背叛我大汉。让其与高句丽、百济互相消耗,流尽最后一滴血,才最符合帝国的利益。待三韩精疲力竭,便是我大汉彻底收网,将这片土地纳入囊中之时。传令全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响彻“镇海”号,并通过旗语迅速传遍整个舰队:
“目标——百济熊津、锦江口!高句丽鸭绿水口!扬帆!出征!”
呜——!低沉雄浑的海螺号角声撕裂了海天的沉寂。巨大的船帆在无数水手整齐的号子声中次第升起,吃满了凛冽的北风。锚链哗啦啦收起,沉重的铁锚离开海床。庞大的舰队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缓缓调转方向,以“镇海”号为首,劈开灰黑色的海浪,向着西北方向,向着那片即将被战火彻底点燃的土地,气势磅礴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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