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辞摊开的卷宗上。最上面的举报信复印件边缘己经起了毛边，红笔圈出的 “天恒集团” 西个字被泪水晕得发蓝，末尾的签名歪歪扭扭，像只颤抖的手在纸上留下绝望的印记。
“这案子有点棘手。” 主任将搪瓷杯放在桌角，茶渍在杯底积成深褐色的圈，“周正豪的能量比你想象的大，去年证监会查过一次，最后不了了之。” 他推过来份补充材料，封面烫金的 “天恒集团” logo 在阴影里泛着冷光，“你自己掂量。”
苏景辞的指尖停在股市 K 线图上。2024 年 3 月至 5 月，天恒集团的股价像匹脱缰的野马，从每股 12 元飙升至 78 元，又在半个月内断崖式下跌，无数跟风买入的散户被深度套牢。交易记录显示，每次暴跌前，都有几笔巨额资金精准出逃，收款账户指向离岸公司，最终受益人指向同一个名字 —— 周正豪。
“这些是散户的控诉信。” 他从卷宗里抽出叠厚厚的纸，最上面的信封贴着医院的挂号条，信里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清：“我丈夫用救命钱买了天恒的股票，现在跳楼了，留下我和三岁的孩子…… 周正豪，你不得好死！”
旁边的报纸剪贴报上，跳楼者的遗体被打了马赛克，地面的血迹却像条红蛇，蜿蜒进苏景辞的视线。
他想起哥哥日记里写的 “资本的刀比毒枭的枪更隐蔽”，此刻才明白，那些看不见的杀戮，同样能摧毁一个又一个家庭。
温清沅抱着医学期刊走进来，看到满桌的文件时脚步顿了顿。
她的目光扫过天恒集团的简介，突然指着 “主营业务” 一栏：“这家公司去年想收购我妈参与研发的新冠疫苗专利，开价压得极低，被国家药监局驳回了。”
她从包里拿出份专利转让合同复印件，甲方签名处的 “天恒集团” 印章清晰可见，转让金额栏填着 “人民币一元”，备注写着 “象征性收购，用于公益事业”。“我爸当时就说不对劲，” 温清沅的指尖划过备注栏，“哪有公益事业需要把核心专利转到私人企业名下的？”
苏景辞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翻开母亲的研发笔记，2023 年 11 月的记录里，确实提到 “天恒集团法务部三次接触，要求独家授权”，后面跟着母亲潦草的批注：“周正豪此人眼神不正，似有不可告人目的。”
卷宗里的另一份文件突然变得刺眼 —— 天恒集团旗下的制药厂，正是孙志国假药案的合作方。去年查封的仓库里，有批伪造的靶向药包装盒上，印着天恒制药的字样，当时周正豪以 “下属公司违规操作” 为由，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这不是简单的操纵股市。” 苏景辞将专利合同与假药案证据并排放置，两条线索像藤蔓般缠绕在一起，“他想通过资本手段控制医药行业，从疫苗到靶向药，最后可能垄断整个市场。”
主任的茶盏重重落在桌上，茶水溅出杯沿：“你是说……”
“散户的钱只是开胃菜。” 苏景辞调出天恒集团的财务报表，红色箭头标出几笔异常支出，“这几笔流向不明的资金，数额与几家中小型药企的收购价吻合。他们在用股市收割的钱，低价吞并竞争对手。”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尖锐，像无数散户无声的哀嚎。
温清沅拿起份散户的病历复印件，患者因买不起正版靶向药，服用天恒制药生产的仿制药后产生严重耐药性，癌细胞扩散的诊断报告上，医生的批注触目惊心：“本可通过规范治疗延长生存期，用药错误导致不可逆后果。”
“我爸的学生在天恒做财务总监。” 温清沅突然想起什么，从手机里翻出张毕业合影，后排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对着镜头腼腆地笑，“他叫林舟，当年毕业论文写的是《医药企业财务透明度研究》，拿了省优。”
她滑动屏幕，调出林舟的朋友圈截图，最新一条停留在半年前：“良知与饭碗，该选哪个？” 下面的评论区有他大学导师的留言：“别忘了你爸是怎么被假药害死的。”
苏景辞的目光在 “假药害死” 西个字上停留许久。他想起孙志国案里的受害者名单，林舟父亲的名字赫然在列 ——2022 年因服用天恒制药生产的伪劣降压药，突发心梗去世，当时的新闻报道被压得很低，只说是 “药品不良反应”。
“这就是他的软肋。” 苏景辞的指尖在林舟的名字上轻轻敲击，“周正豪可能不知道，他的财务总监，父亲是被自己公司的假药害死的。”
主任突然站起身，从保险柜里拿出个加密 U 盘：“这是证监会内部渠道泄出来的，周正豪的内幕消息来自某位高层，每次操作前都有加密通话记录。”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查这个，可能会引火烧身。”
U 盘插入电脑的瞬间，杀毒软件弹出高危警告。解密后的通话录音里，周正豪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这批散户的钱够我们吃下城东的生物制药厂了，专利拿到手，定价权就全在我们手里……”
背景音里隐约有翻文件的声响，苏景辞放大音频频谱，发现其中夹杂着药物研发数据的关键词，与母亲的抗疫药专利内容高度吻合。“他不仅想垄断市场，还想操控药品定价。” 苏景辞的拳头骤然攥紧，指节发白，“就像孙志国卖假药，用别人的命换钱。”
温清沅的手机突然震动，林舟的微信头像在屏幕上闪烁，发来的消息只有个问号。她抬头看向苏景辞，眼神里有询问，也有决心。三年前林舟来医院看望温父时，曾偷偷透露 “天恒的账有问题”，当时温父让他 “保护好自己，时机到了再站出来”。
“回复他‘温老师让我问你，当年的论文还作数吗’。” 苏景辞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他知道，这句暗语不仅是在唤醒林舟的良知，更是在告诉他，有人能为他的正义保驾护航。
消息发出的瞬间，办公室的空调突然停止运转，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苏景辞走到窗边，看到楼下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被遮挡，车窗后的人影正举着望远镜对准律所窗口 —— 与上次跟踪他的车辆型号相同，都是天恒集团旗下的公务车。
“他们己经盯上我们了。” 苏景辞拉上百叶窗，将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林舟的处境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危险。”
温清沅的手机再次亮起，林舟发来张照片：天恒集团的会议室里，周正豪正在签署文件，背景板上的 “医药帝国” 西个大字格外刺眼。照片角落，林舟的手正悄悄对着文件拍照，屏幕上反射出他紧张的侧脸。
“他在收集证据。” 温清沅的指尖微微颤抖，“但需要我们接应。”
主任从抽屉里拿出把拆信刀，放在苏景辞面前：“周正豪的律师团队是业内顶尖的，擅长用程序漏洞拖延时间。你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甚至……” 他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担忧己经说明了一切。
苏景辞拿起拆信刀，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他想起哥哥在毒窝里坚持的 98 天，想起母亲在实验室熬红的眼睛，想起那些因资本掠夺而破碎的家庭。有些战斗，哪怕明知危险，也必须有人挺身而出。
“明天我去见林舟。” 他将拆信刀放回抽屉，发出清脆的响声，“以专利咨询的名义，天恒集团最近在竞标个抗癌药项目，正好对口清沅的专业。”
温清沅点头时，手机收到林舟的最后一条消息：“明晚七点，天恒大厦地下停车场，带好录音设备。” 后面跟着个定位，坐标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天平图案，像个在黑暗中坚守的誓言。
夕阳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卷宗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苏景辞将散户的控诉信仔细收好，每封信都代表着一个破碎的家庭，一份绝望的呐喊。他知道，对付这样的资本大鳄，不能只靠法律条文，还需要勇气、智慧，以及像林舟这样，敢于在黑暗中点亮微光的人。
离开律所时，黑色轿车依然停在楼下。苏景辞拉着温清沅的手穿过马路，指尖传来她掌心的温度，坚定而温暖。他想起母亲说的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此刻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重量 —— 它不是等待的借口，而是行动的号角。
街角的书店正在播放晚间新闻，财经频道的主持人正赞扬天恒集团 “为医药行业做出突出贡献”，屏幕上的周正豪西装革履，笑容满面地接受采访。苏景辞和温清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
“明天见。” 温清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明天见。” 苏景辞看着她走进医院的背影，白大褂在晚风中轻轻扬起，像面在黑暗中飘扬的旗帜。他知道，明天的会面将是场硬仗，但只要还有人愿意站出来，愿意为正义冒险，这面旗帜就永远不会倒下。
回到家，苏景辞将天恒集团的资料铺满客厅，在墙上画出复杂的关系网：周正豪的高层保护伞、离岸公司的资金流向、被吞并的药企名单、受害散户的血泪…… 最后，他在中心贴上林舟的照片，用红笔圈出，像颗即将引爆的种子。
手机突然收到老杨的消息：“眼镜蛇的庭审定在下月，需要你出庭作证。另外，查到天恒集团曾给孙志国的海外账户转过三笔钱，用途不明。”
苏景辞的指尖在 “用途不明” 西个字上停顿，突然明白了什么。天恒集团不仅涉及股市操纵和医药垄断，很可能还与贩毒集团有勾结，用假药渠道洗钱，用资本手段掩盖罪恶。
他拿起手机，给温清沅发了条消息：“明天带好备用录音设备，我们可能要面对的，不止是财务造假。”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城市亮起万家灯火。苏景辞望着天恒大厦的方向，那座在夜色中闪烁的摩天大楼，像头吞噬无数人希望的巨兽。但他知道，再强大的巨兽，也有它的软肋，而林舟，就是他们找到的第一个突破口。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苏景辞的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有母亲的信念，有哥哥的牺牲，有温清沅的陪伴，还有无数像林舟这样，在黑暗中坚守良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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