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握手楼之间，阳光被切割成狭长的碎片，落在陆峰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他敲开三楼那扇掉漆的木门时，指节因紧张而泛白 —— 根据户籍系统显示，这里是 “老鼠” 遗孀刘梅的住处，门楣上还贴着褪色的春联，“平安是福” 西个字被雨水泡得模糊不清。
开门的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面粉，看到陆峰出示的证件时，手里的擀面杖 “哐当” 掉在案板上，面团滚到墙角，沾了层厚厚的灰。“我等你们很久了。” 刘梅的声音带着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旧唱片，“老鼠死前说，总有一天会有穿警服的人来找我，还说要把东西交给‘苏家的人’。”
苏景辞和温清沅站在楼道里，能闻到屋里飘来的煤气味。刘梅转身从五斗柜最底层拖出个铁盒，生锈的锁扣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打开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 里面躺着支黑色录音笔，外壳布满划痕，像被人反复过。
“这是老鼠去年被车撞死那天交给我的。” 刘梅的声音突然颤抖，指尖抚过录音笔上的裂痕，“他说要是自己出事，就把这个交给苏家兄弟，还说…… 还说能替景明警官报仇。” 她突然捂住脸，压抑的哭声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那天他去学校接女儿，在路口被辆无牌货车撞了，司机跑了，警察说是意外…… 可我知道，是高志远干的！”
苏景辞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接过录音笔的瞬间，认出了外壳上的贴纸 —— 是张泛黄的海贼王图案，当年哥哥在警校的宿舍里贴了满墙，后来送给了同样喜欢动漫的老鼠。这支录音笔的型号，和他现在用的一模一样，是 2018 年哥哥用第一笔卧底津贴买的，说是 “要记录下所有真相”。
“试试看还能不能用。” 温清沅递过备用电池，女孩的指尖在颤抖，她认出录音笔的包装盒上印着 “生日礼物” 的字样，日期是 2019 年 6 月 18 日 —— 正是哥哥牺牲前两个月，盒子角落里还有哥哥的笔迹：“给最勇敢的老鼠，愿我们都能看到光明。”
陆峰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电流的杂音过后，传来老鼠虚弱的喘息声，背景里能听到汽车驶过的鸣笛，还有女儿稚嫩的笑声在远处回荡：“高志远收了毒贩三百万…… 在老街茶馆的后巷交易的，用的是现金，装在黑色行李箱里……”
录音里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濒死的恐惧：“他告诉毒贩景明的接头地点，还说景明是左撇子，枪藏在左边腰后…… 那天早上的短信也是他发的，故意把景明引到码头……”
苏景辞的指尖在录音笔上微微用力，金属外壳的冰凉透过皮肤渗入骨髓。他想起哥哥加密手机里的照片，高志远与毒贩握手时，左手确实提着个黑色行李箱，当时还以为是普通的公文包。原来那里面装的，是买通他背叛战友的肮脏交易。
“他还说要杀我灭口……” 老鼠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我知道他在金三角的账户，还知道他和‘眼镜蛇’的分成协议…… 景明留下的证据，我藏在……”
话没说完，突然传来刺耳的汽车刹车声，紧接着是剧烈的撞击声，老鼠的惨叫被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淹没。温清沅捂住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录音笔的包装盒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 那声音太真实，仿佛能看到老鼠被货车撞倒的瞬间。
“放大音量。” 苏景辞的声音冷得像冰。技术科的小张立刻连接设备，将录音分贝调到最高，在一片混乱的杂音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晰地钻了出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知道得太多了。”
是高志远！
这个在纪委询问室里痛哭流涕，说 “景明是我兄弟” 的男人，此刻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苏景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液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与录音笔上的划痕形成诡异的呼应。
“听到了吗？是他！真的是他！” 刘梅突然激动地站起来，指着窗外的马路，“那天我在阳台上看得清清楚楚，撞人的货车里坐着的，就是高志远！他戴着墨镜，可我认得他左手的梅花表！”
陆峰调出老鼠的尸检报告，上面的 “致命伤为多处骨折，符合交通事故特征” 此刻看来像个巨大的讽刺。他想起当年处理这起案件的交警，正是高志远提拔起来的老部下，结案报告写得 “证据确凿”，连目击者证词都只有刘梅一人的记录，还被标注为 “情绪激动，不足为信”。
“老鼠藏起来的证据，会在哪里？” 温清沅突然开口，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景明说老鼠最擅长藏东西，连毒贩的可卡因都能藏在面包机里。”
苏景辞的目光落在录音笔的海贼王贴纸上，突然想起哥哥的加密相册里，有张照片是老鼠在厨房做饭，面包机上贴着同样的贴纸。“是面包机。” 他肯定地说，“老鼠把证据藏在面包机里了！”
陆峰立刻联系技术队前往老鼠的旧居，那里自从主人去世后就一首封存着。当警察撬开厨房角落的面包机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 里面藏着个微型 U 盘，外壳被高温烤得有些变形，却依然完好无损。
U 盘里的内容让整个专案组炸开了锅：不仅有高志远与 “眼镜蛇” 的完整交易记录，还有他近五年来收受毒贩贿赂的银行流水，甚至包括他指示手下销毁证据的通话录音。最关键的是一段视频，画面里的高志远正在清点现金，对着镜头冷笑：“苏景明？不过是我升官路上的垫脚石。”
“铁证如山！” 陆峰将 U 盘插进电脑，红色的进度条缓慢爬升，“这些证据足够让高志远把牢底坐穿！” 他看着苏景辞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景明牺牲那天，这个少年在警局走廊里背对着墙，肩膀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刘梅的女儿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举着张画，上面是三个手拉手的小人，中间那个戴着警帽，左边的人缺了半只耳朵，右边的人戴着眼镜。“爸爸说，这是他和景明叔叔、苏律师。” 小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爸爸还说，等坏人被抓住了，我们就能去海边看景明叔叔说的向日葵了。”
苏景辞蹲下身，轻轻抚摸女孩的头，指尖触到她缺了半片的右耳，突然想起 701 基地墙角的向日葵。他想起哥哥自拍里的金三角星空，想起老鼠录音里的最后一句话，想起所有为真相牺牲的人 —— 他们都在等待这一天。
温清沅悄悄将录音笔放进证物袋，包装盒上的 “生日礼物” 字样被泪水浸泡得愈发清晰。她想起母亲说的，当年哥哥送老鼠这支录音笔时，笑着说 “以后我们的对话都要录下来，等破案了就做成纪念册”。谁能想到，这支承载着希望的礼物，最终会成为揭露罪恶的关键证据。
夕阳西下时，省纪委的办案车呼啸着驶出公安厅大院。陆峰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新的调查报告，封面的红章在余晖里闪着庄严的光。他知道，高志远的好日子到头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那些被辜负的牺牲，终于要迎来迟到的正义。
苏景辞站在刘梅家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车影消失在车流中。女孩的画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三个手拉手的小人在风中摇曳，像在跳一支迟到的舞蹈。他掏出手机，给哥哥的号码发了条短信，虽然知道永远不会收到回复：“哥，找到证据了，你可以安息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苏景辞抬头望去，一群海鸥正掠过城中村的屋顶，朝着 701 基地的方向飞去，翅膀在夕阳下镀上了层金色的光晕，像无数张开的翅膀，带着真相与正义，飞向那片洒满阳光的海疆。
而那支生锈的录音笔，最终被送进了国家博物馆，旁边的展柜里放着哥哥的船锚手链和老鼠女儿的画。说明牌上写着：“有些声音，即使微弱，也能穿透黑暗；有些牺牲，即使沉默，也永不会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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