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事务所的落地窗擦得一尘不染，将秋日的阳光切割成规整的方块，落在茶几上那杯冷掉的蓝山咖啡里。周明轩的手指在咖啡杯沿反复，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还留着块淡粉色的疤痕 —— 那是当年在警校格斗训练时，替苏景明挡拳头留下的。
“景辞，不是我不想说。” 他终于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复杂的情绪，“高志远现在是副局长，我这小律所还得在他的地界上吃饭。” 周明轩的目光扫过苏景辞带来的文件袋，当看到那支贴着海贼王贴纸的录音笔时，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这是…… 老鼠的录音笔？”
苏景辞将播放键按下，老鼠虚弱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在办公室里回荡：“高志远收了毒贩三百万…… 在老街茶馆的后巷交易的……” 当 “你知道得太多了” 那句冰冷的声音响起时，周明轩端着咖啡杯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褐色的液体溅在雪白的衬衫上，像朵绽开的污渍。
“其实我早觉得不对劲。”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转身从书柜最顶层抽出本红色封面的纪念册，烫金的 “警官学院 2010 届毕业纪念” 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翻开泛黄的内页，三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勾肩搭背站在训练场，中间的苏景明笑得露出虎牙，左边的周明轩比着剪刀手，右边的高志远微微侧身，左手悄悄攥着拳头。
“这是我们宿舍最后一张合影。” 周明轩的指尖划过照片里高志远的脸，“那时候他就总打听景明的家庭住址，说‘想放假去拜访叔叔阿姨’。有次我半夜起夜，看到他在偷偷抄景明钱包里的地址，被发现了还说‘怕景明弄丢了’。”
纪念册的夹层里掉出张折叠的信纸，是苏景明的笔迹：“志远最近很奇怪，总借我的执勤笔记看，还问 701 基地的事，说‘听景辞提过那里有弹药库’。” 下面画着个小小的问号，旁边用铅笔描了个船锚图案 —— 是苏家兄弟的秘密标记。
苏景辞的心脏骤然紧缩。他想起哥哥牺牲后，母亲整理遗物时发现的纸条：“毒贩名单藏在安全的地方，和爸的老伙计在一起。” 当时他们都以为指的是父亲的战友，现在看来，哥哥说的 “老伙计” 分明就是 701 基地的弹药库！
“还有这个。” 周明轩从纪念册里抽出张便签，上面是串潦草的电话号码，末尾标注着 “缅甸?阿坤”。“这是我在高志远的枕头下发现的，当时他说是‘家里的远房亲戚’。后来景明卧底‘眼镜蛇’团伙，说头目就叫阿坤，缅甸人，左手有块蛇形纹身。”
便签的边缘有明显的折痕，像是被反复揣在口袋里。苏景辞用手机扫描号码，显示归属地是金三角地区，与陆峰查到的高志远海外账户所在地完全吻合。“他那时候就和毒贩有联系了？” 温清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女孩的指尖在便签上轻轻拂过，仿佛能感受到当年主人揣着它时的心跳。
周明轩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警车身上，那是来送补充材料的警员。“其实毕业考核时就有征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当年的实战演练，高志远负责扮演毒贩，结果他设置的交易地点和真实毒贩的窝点一模一样。要不是景明警觉，我们差点闯进真的贩毒现场。”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文件柜里翻出份泛黄的处分决定：“这是当年学校给高志远的内部处分，说他‘违反规定接触社会闲散人员’，但后来被他托关系压下去了。” 处分决定的附件里，有张高志远与陌生男子的合影，背景是边境的赌场，男人左手的蛇形纹身清晰可见 —— 正是 “眼镜蛇” 头目阿坤。
苏景辞的指尖在 “701 基地” 那行字上反复。哥哥的加密手机里有段未删除的录音，是 2019 年 8 月 10 日录的：“老鼠，名单藏在弹药库东墙第三块砖后面，用防水袋包着，和爸当年的军功章放在一起。” 当时他们以为是哥哥的梦话，现在想来，这分明是留给线人的接头暗号。
“难怪高志远总问弹药库的事。” 温清沅突然恍然大悟，她调出 701 基地的平面图，在弹药库东墙的位置画了个红圈，“他知道景明把毒贩名单藏在那里，所以才处心积虑想拆基地，不仅是为了帮黄伟开发地产，更是想销毁这份能送他进监狱的证据！”
这个发现像道闪电，照亮了所有看似孤立的线索：高志远从警校时就与毒贩勾结，利用苏景明的信任打探 701 基地的情况；哥哥卧底后将名单藏在弹药库，成为高志远的心头大患；黄志强要拆基地时，高志远暗中推波助澜，企图一箭双雕。
周明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突然抓起电话：“我现在就联系当年的教导员，他手里有高志远的政审材料，当年就说这孩子‘功利心过重，不适合从警’。” 律师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景明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能让他白死。”
苏景辞将哥哥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夹回纪念册，突然注意到扉页上的签名。三个名字并排写着，苏景明的字迹洒脱，周明轩的工整，高志远的却带着刻意的模仿，连 “明” 字的最后一笔都学得惟妙惟肖 —— 这个男人从学生时代就开始扮演不属于自己的角色。
“我们去弹药库。” 苏景辞合上纪念册，目光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想起赵刚将军说的，弹药库上个月进行了保护性修缮，东墙的砖块都做了编号记录，“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找到那份名单，就能彻底揭开高志远的真面目。”
温清沅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照片：1998 年的 701 基地，年轻的陈岚正将个铁盒放进弹药库的墙缝，苏建军站在旁边警戒，手里的步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妈说，这是当年叔叔阿姨藏的‘传家宝’，说‘等孩子们长大了再取出来’。”
苏景辞的眼眶突然。原来父母早就为他们埋下了希望的种子，而哥哥选择将最关键的证据藏在那里，是相信这片被英雄守护过的土地，永远不会辜负正义的期待。
周明轩开车送他们去基地的路上，车里的收音机正在播放新闻：“市公安局副局长高志远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己被省纪委立案审查……” 主持人的声音平静无波，苏景辞却仿佛能听到无数被掩盖的真相破土而出的声音。
701 基地的弹药库前，赵刚将军己经带着工兵等候。当东墙第三块砖被小心翼翼地取下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里面藏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的瞬间，阳光照亮了泛黄的毒贩名单，旁边静静躺着枚一等功勋章，正是父亲 1998 年抗洪时获得的那枚。
名单上的名字与高志远的通话记录完全吻合，最上面那页用红笔写着：“献给景辞，愿你永远活在光明里。” 是哥哥的笔迹，末尾画着两个并肩的船锚，像对永不分离的兄弟。
苏景辞将名单递给陆峰时，指尖触到勋章冰凉的边缘。远处的海面上，一群海鸥正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翅膀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像在为这场迟到的正义歌唱。
他知道，无论是警校同学的证词，还是墙缝里的名单，都在诉说同一个真理：正义或许会迟到，但那些为它付出的牺牲，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勇气，永远不会被遗忘。
就像这本毕业纪念册里，哥哥写下的那句话：“有些黑暗，需要我们用一生去照亮。” 而他们，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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