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漫过鼻尖时，苏景辞正数着温清沅手背上的针孔。三枚细小的淤青像落在雪地上的墨点，是冷冻仓库的寒气留下的印记。输液管里的药液缓缓滴落，在玻璃瓶壁上晕开涟漪，恍惚间竟与他穿越时空那天的雨丝重叠 —— 也是这样密集而冰冷的坠落，将两个世界撕开了道裂缝。
“还疼吗？” 他伸手想碰那片淤青，指尖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女孩苍白的脸上投下狭长的光斑，她睡着时睫毛会轻轻颤动，像受惊的蝶翼，与他记忆里另一个时空的温清沅重合又分离。
温清沅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眼里还蒙着层水汽。“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目光落在输液管上，“梦见你站在雨里，手里拿着本烧了一半的法考教材。”
苏景辞的心脏骤然紧缩。那是他穿越前的最后画面 ——2024 年的暴雨夜，他在律所加班，手机弹出哥哥牺牲的新闻，电脑屏幕上是母亲的讣告，桌上的法考教材被打翻的咖啡浸透，他抓起打火机点燃时，闪电劈碎了窗玻璃，再睁眼就到了 2025 年的医院走廊。
“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这句话突然冲破喉咙，苏景辞的指节捏得发白，他看着女孩逐渐睁大的眼睛，终于说出了那个藏了太久的秘密，“我来自 2024 年，因为一场意外…… 或者说，一场暴雨，来到了这里。”
温清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输液管的滴答声在病房里格外清晰。
“我原本在准备法考，” 苏景辞的声音逐渐低沉，目光飘向窗外，像是在穿透时空，“每天学到凌晨，梦想着和哥哥一样做律师。首到那天看到新闻，哥哥在执行任务时牺牲，母亲因为积劳成疾……”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我把所有的书都烧了，觉得努力没有意义。”
打火机的火苗在记忆里跳动，法考教材的纸页蜷曲成黑色的蝴蝶，带着他的绝望飞向天花板。“然后就是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穿越时的灼痛感，“再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说我出了车祸，口袋里有盛世律所的入职通知 —— 那是我从未投递过的地方。”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时空的母亲时，她正在厨房煲汤，围裙上沾着番茄酱，回头时的笑容温暖得让他落泪。“我不敢说，怕被当成疯子，更怕这只是场梦。” 苏景辞的声音带着颤抖，“首到发现母亲的实验日志，发现哥哥的牺牲另有隐情，才明白自己来到这里，或许是为了弥补遗憾。”
温清沅突然轻轻握住他的手，女孩的指尖还带着输液后的微凉，却异常坚定。“难怪你总能提前知道证据在哪，” 她的目光清澈而温柔，“上次在华茂大厦，你准确说出张诚会从消防通道逃跑；还有仓库那次，你好像早就知道赵虎会内讧。”
她顿了顿，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着：“难怪你看我的眼神…… 像认识了很久。” 在审计局仓库被劫持时，她从苏景辞眼里看到的不仅是担忧，还有种深沉的痛惜，仿佛早己经历过一次失去。
苏景辞的眼眶发热，他反手握紧女孩的手，将脸埋在掌心。“在我原来的时空，你也……”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个时空的温清沅为了保护证据，被货车撞倒在雨夜的街头，新闻里的照片模糊不清，却成了他永远的噩梦。
“我知道。” 温清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每次看到货车都会紧张，上次在码头，有辆集装箱车经过，你下意识把我护在身后。”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眉骨，“那里有道浅浅的疤，是不是在原来的时空留下的？”
那是他在原来的时空寻找证据时，被黑衣人用钢管砸中的地方，缝了七针。苏景辞震惊地看着她，女孩却笑了，眼里闪着泪光：“有些羁绊，是跨得过时空的。”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护士来换输液袋，看到紧握的双手时露出了然的微笑。苏景辞连忙松开手，脸颊有些发烫，温清沅却若无其事地接过护士递来的温水，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其实我早就怀疑过，” 护士离开后，女孩轻声说，“你对 2020 年的事记得太清楚，甚至知道方舱医院的排班表；你看陈岚医生的日志时，眼神里的悲伤不像晚辈，更像…… 亲历者。” 她想起苏景辞在国家医学图书馆说的话，“你说‘科学的归科学’，语气像极了陈医生的口头禅。”
苏景辞突然想起母亲的网课视频，那个时空的母亲在讲台上说：“做医生要凭良心，做学问要凭真心。” 而这个时空的母亲，在实验日志里写着一模一样的话。或许有些东西，无论时空如何变幻，都不会改变。
“我怕告诉你后，你会觉得我很奇怪。” 他的声音带着忐忑，像个等待判决的孩子。
“奇怪的是命运，不是你。” 温清沅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阳光穿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不管你来自哪里，你都是那个会挡在别人面前的苏景辞。在审计局替我挡枪，在冷冻仓库不顾危险冲进来，在码头……”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些都不是假的。”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张队发来的消息：“赵天雷全招了，牵扯出三个税务系统的蛀虫，己经移交检察院。” 后面跟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温小姐提供的 U 盘是关键，她真是我们的福星。”
苏景辞把消息递给温清沅看，女孩笑着摇头：“是你的坚持打动了我。” 她想起自己曾经犹豫过，怕父亲为难，怕母亲的病没人管，但苏景辞的眼神让她明白，有些底线不能退，有些真相必须说。
“其实我穿越过来后，总觉得像在走钢丝，” 苏景辞看着输液管里缓缓上升的气泡，“怕改变太多会引发蝴蝶效应，怕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他曾刻意避开某些事件，却发现命运的轨迹总会以另一种方式重合，首到遇见温清沅，才明白与其逃避，不如首面。
温清沅突然指着窗外：“你看那棵树，” 香樟树的枝桠上有个鸟巢，几只雏鸟正张着嘴等待喂食，“去年台风把它吹断过，我以为再也长不好了，结果今年发了新枝，比以前更茂盛。” 她转过头，目光坚定，“人也一样，经历过风雨，才会更强大。”
苏景辞想起那个时空的自己，在绝望中烧毁了所有书籍；而这个时空的自己，却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重新拾起了对法律的信仰。或许穿越的意义，从来不是改变过去，而是救赎自己。
“等我出院了，带你去个地方。” 温清沅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爸有本旧相册，里面有你哥哥和陈医生的合影，他们年轻时在 701 基地做志愿者，笑得特别傻。” 她想让苏景辞知道，他在乎的人，在这个时空也留下过美好的痕迹。
夕阳透过窗户，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苏景辞看着温清沅手背上的针孔，那里的淤青正在消退，像冰雪消融后的春天。他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未知，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想要守护的正义，就足够勇敢地走下去。
护士来拔针时，温清沅的手己经暖和过来。苏景辞替她按住棉签，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真实得不像梦。“谢谢你。” 他轻声说，不仅是感谢她的理解，更是感谢命运的馈赠 —— 让他在这个时空，有机会重新来过。
女孩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该说谢谢的是我。” 若不是苏景辞的出现，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父亲沉默背后的挣扎，不会有勇气对抗那些黑暗，“是你让我明白，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只要有人坚持，就不会缺席。”
暮色渐浓，病房里的灯光次第亮起。苏景辞坐在床边，看着温清沅翻看手机里的旧照片，女孩的侧脸在灯光下柔和得像幅画。他突然不再害怕时空的差异，不再纠结过去的遗憾，因为此刻的温暖是真的，身边的人是真的，守护真相的决心也是真的。
就像温清沅说的，有些羁绊跨得过时空。而有些信念，无论经历多少轮回，都终将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为更多人遮风挡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去，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他只想握紧这只手，珍惜眼前的温暖，走好脚下的路。
窗外的香樟树上，雏鸟的叫声清亮而欢快，像是在迎接一个崭新的黎明。而病房里的两个人，在经历过风雨与坦白后，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平静与坚定，准备好迎接未来的每一个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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