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山脉的阴影投在甲板上时,赵玄机正在打磨 “破砖器” 的残件。从长安带出来的青铜零件沾着血玉砖的粉末,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他用百炼沙反复擦拭,那些暗红色的印记却像活物般渗入纹路 —— 就像那些被困在血玉里的孩子,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纯净。
“公子,前面要过‘断云峡’了。” 青背虾兵突然放下船桨,复眼警惕地望着两岸的峭壁,“老人们说这峡里有‘回声妖’,能模仿人的声音勾魂。”
赵玄机收起工具,指尖摸到发髻里的控制核心。母龙齿轮的转动比往常快了些,显然也感应到了异常。他将陶罐里的海水倒在甲板上,水流落地时突然凝结成面水镜,映出峡壁上密密麻麻的洞窟 —— 每个洞口都趴着只灰黑色的怪鸟,嘴喙像琉璃般透明。
“不是妖,是‘忆魂鸟’。” 陈念的声音在念珠里响起,少年僧人的虚影透过菩提子观察着那些怪鸟,“以人的记忆为食,没什么攻击性,但……”
话未说完,最前面的忆魂鸟突然张开嘴,发出的声音竟与王师傅临死前的嘶吼一模一样:“老朽这辈子造了不少孽……”
赵玄机的心脏猛地抽搐。他下意识地摸向机关盒,里面十二颗莹白的珠子正在微微发烫 —— 孩子们的魂魄也被这声音惊动了。
“别听。” 敖烈的龙力突然从逆鳞残片里涌出,在甲板上形成道水幕,“这些鸟能勾起人最痛苦的记忆,越是在意,它们叫得越凶。”
水幕升起的瞬间,忆魂鸟们炸开了锅。各种各样的声音穿透水幕传来:有陈念在乱葬岗的咳嗽声,有父亲被抓走时的斥责声,甚至有北礁盘那些孩童虚影的哭喊声。赵玄机死死咬住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没让自己跟着声音颤抖。
“把金箍碎片拿出来。” 陈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圣的气息能镇住它们。”
赵玄机立刻掏出胸口的碎片。金光亮起的刹那,忆魂鸟们像是被烫到般西散飞逃,洞窟里落下的羽毛在阳光下化作点点荧光 —— 那是被吞噬的记忆碎片,里面有欢笑,有哭泣,更多的是像王师傅那样的遗憾。
“原来…… 这就是金箍的力量。” 赵玄机望着掌心的碎片,突然明白为什么魏庸和苍狼王对它如此执着。这不仅仅是能召唤残魂的神器,更是能首面过往的勇气之源。
驶出断云峡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金红色。赵玄机靠在船舷上,看着水镜里渐渐清晰的龙宫轮廓,突然有些恍惚。从离开东海到返回,不过短短半月,却像过了半生。
“老龙王在‘听潮阁’等你。” 青背虾兵将船泊在珊瑚码头,递过来件干净的麻布衫,“三太子说…… 让你换身衣服再去,别让老龙看见你这副落魄样。”
赵玄机这才发现自己的麻衣上还沾着祭坛的尘土,发髻里的控制核心露出了半截。他苦笑着接过衣服,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敖烈时,对方也是这样嫌弃他的 “凡人味”,却在北礁盘将逆鳞塞给了他。
听潮阁建在龙宫最高的珊瑚礁上,阁外悬挂的珍珠串随着海浪轻摆,发出清脆的声响。赵玄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龙王的咳嗽声,还有龟丞相压低的劝说:“陛下,您的龙丹还没恢复,不宜动气……”
“不动气?等魏庸把五行山的碎片也抢走,本王就是想气也没力气了!” 龙王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当年大圣把金箍交给我们保管,是信得过龙族,现在却……”
赵玄机轻轻推开门。龙王正对着面水镜出神,镜中是五行山的景象 —— 那座大山的半山腰裂开道缝隙,黑色的妖雾正从缝里往外冒。老龙王的龙须上挂着冰碴,显然是刚用龙力压制过伤势。
“你来了。” 龙王转过身,深蓝的瞳仁在赵玄机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他手里的机关盒上,“那些孩子…… 还好吗?”
“暂时稳住了。” 赵玄机将盒子放在桌上,十二颗珠子在佛光中轻轻旋转,“但需要灵山的碎片才能彻底净化。”
“灵山……” 龙王的胡须抖了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那地方比五行山更麻烦。如来佛祖的‘不动明王阵’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年连大圣都……”
“父王!” 敖烈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他手里捧着个铜制的托盘,上面盖着块黑布,“别说这些没用的。”
赵玄机注意到敖烈的左臂缠着绷带,靛蓝色的鳞片下隐隐有血迹渗出 —— 显然是在他离开后,东海又经历过战斗。
“苍狼王的残部?”
“一群跳梁小丑。” 敖烈将托盘放在桌上,语气轻描淡写,“倒是魏庸那边有新动静,他派了个‘西域妖僧’去五行山,说是要‘提前取货’。”
龙王突然拍了下桌子,珊瑚制成的桌面瞬间裂开细纹:“那妖僧是不是有只金钵?专收魂魄的那种!”
“陛下怎么知道?” 敖烈的脸色变了,“虾兵回报说,那妖僧确实总捧着个金钵,里面…… 里面好像有孩童的哭声。”
龙王的身体晃了晃,龟丞相连忙扶住他。老龙王指着水镜里的五行山,声音都在发颤:“那是‘无天佛’的残部!当年跟着大鹏鸟吃人无数,被佛祖镇压在灵山,没想到…… 没想到魏庸连这种货色都敢放出来!”
赵玄机的心脏像是被巨石压住。无天佛?父亲的笔记里记载过这个名字,说是比血狼族凶残百倍的存在,最喜欢用孩童的生魂修炼 “噬灵功”。
“所以…… 我们必须在西月初八前拿到五行山的碎片。” 赵玄机的指尖紧紧按住机关盒,十二颗珠子因为他的紧张而发出微光。
龙王突然叹了口气,从龙袍袖中取出个紫檀木盒:“你该知道金箍的全貌了。”
打开盒子的瞬间,赵玄机的呼吸都停住了。里面铺着块深蓝色的丝绒,上面用金线绣着金箍的图样 —— 整圈金箍被三道裂痕分成三段,每段的内侧都刻着不同的符文:
“东海段,主‘守’,能净化妖邪,就像你手里的这块。” 龙王的手指点在第一段上,金线发出柔和的光芒,“当年大圣怕金箍的力量失控,特意让我们用龙涎封印了它的攻击性。”
“五行山段,主‘破’,能撕裂禁制,是三段里最锋利的。” 敖烈补充道,他的指尖划过第二段,金线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但也最危险,据说封印着大圣当年大闹天宫时的戾气。”
赵玄机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段上。那段金箍的符文最复杂,金线勾勒的图案像是朵盛开的莲花:“灵山段呢?”
“主‘合’。” 龙王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只有它能让三段碎片真正融合,也只有它…… 能决定召唤出来的是大圣的残魂,还是被戾气吞噬的怪物。”
赵玄机突然明白为什么龙王如此忌惮。这哪里是召唤神器,分明是场豪赌 —— 赌他们能压制住大圣的戾气,赌凡人的信念能胜过妖邪的诱惑。
“魏庸肯定也知道这些。” 赵玄机的指尖划过灵山段的图案,“他让无天佛去五行山,就是想借戾气污染碎片。”
“不止。” 龟丞相突然从怀里掏出块龟甲,上面刻着的卦象乱成团,“老臣昨夜卜了一卦,发现灵山的封印也在松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接应……”
“是那些‘假和尚’。” 陈念的声音在念珠里响起,少年僧人的虚影第一次露出愤怒的表情,“当年背叛师门的败类,居然投靠了魏庸!”
赵玄机的心沉到了谷底。内有叛徒,外有无天佛和血狼族,还有个深藏不露的魏庸…… 这场仗,比他想象中难打百倍。
“但你不是一个人。” 龙王突然将紫檀木盒推到他面前,“拿着这个,到了五行山,它能帮你找到碎片的具置。”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本王己经派敖烈带着三千精锐在山下接应,你只管……”
“父王!” 敖烈突然打断他,“您答应过让我亲自去的!”
“你的龙丹还没恢复,去了也是添乱!” 龙王的语气重了些,却在看向儿子时软了下来,“听话,守住东海,就是帮他最大的忙。”
敖烈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声冷哼,转身时却将块龙鳞塞进赵玄机手里:“这是‘分水鳞’,能在五行山的旱地里引出水源,比你那陶罐好用。”
赵玄机握紧温热的鳞片,突然想起北礁盘战斗时,敖烈说的 “本王跟着取经队时”。原来这位看似傲娇的龙太子,心里藏着的是和大圣一样的并肩作战之情。
“西月初八,是五行山禁制最弱的时候,也是无天佛动手的日子。” 龙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碎片,用东海段的净化之力护住它,不能让戾气……”
“陛下!” 门外突然传来虾兵的急报,“五行山方向传来异动!那道裂缝…… 裂开得更大了!”
众人同时看向水镜。只见五行山的缝隙里突然伸出只巨大的黑手,指甲缝里还挂着破碎的经文 —— 是无天佛的妖力己经开始侵蚀山体!
“没时间了。” 赵玄机将紫檀木盒塞进怀里,同时检查着控制核心,“我现在就出发。”
“等等。” 龙王突然叫住他,从龙椅上站起来时,赵玄机才发现老龙王的龙角缺了半截,显然是当年为了保护东海段碎片留下的伤痕,“记住,金箍的力量再强,也比不上人的信念。当年大圣能成佛,不是因为金箍,是因为他明白了‘守护’二字。”
赵玄机重重点头。他走到门口时,敖烈突然说:“到了五行山,去找‘黑石老妖’。那家伙是头千年石猴,当年受过大圣恩惠,会帮你。”
“还有这个!” 龟丞相塞给他个海螺,“吹三声,水族的援军就会到。”
赵玄机将所有东西收好,最后看了眼听潮阁外的大海。夕阳正沉入海面,将海水染成片温暖的橘红,就像他第一次在龙宫看到的日出。
“我走了。”
“去吧。” 龙王挥了挥手,水镜里的五行山突然闪过道金光,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约定。
离开龙宫时,赵玄机没有坐船,而是召唤出了水龙。三十六道身影在海面上组成金色的巨影,龙首破开浪花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齐天大圣的笑声,听到了陈念的《心经》,听到了王师傅最后那句 “做点正经事”。
他知道,前路必然布满荆棘。无天佛的金钵,魏庸的阴谋,还有五行山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缝…… 但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的机关袋里,装着东海的信任;
他的念珠里,藏着佛门的慈悲;
他的掌心,握着能首面过往的勇气。
五行山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赵玄机站在水龙的头顶,望着那道不断渗出妖雾的裂缝,突然举起了潮汐宝鉴。
“破浪诀?纵!”
金色的洪流冲天而起,在夜空划出道耀眼的弧线,像在对黑暗宣告 ——
我来了。
带着东海的浪,带着佛门的光,带着所有不该被遗忘的名字。
这场关于金箍的秘密,该揭开了。
这场关于守护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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