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驶入渭河时，赵玄机把龙形哨子咬得生疼。岸边的芦苇荡里藏着不少眼线 —— 那些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腰间都鼓鼓囊囊，袖口露出的狼头纹身与北礁盘的妖兵如出一辙。他将控制核心缩进袖管，指尖摸到母龙齿轮的棱角，这才压下心头的躁动。
“客官，前面就是望春楼了。” 船夫是个独眼的老鱼人，鳃盖在脖子侧面轻轻开合，“过了这座桥，就算进长安地界。”
赵玄机抬头望去，横跨渭河的石桥上挤满了人，守城的禁军正挨个盘查。他注意到士兵腰间的铜牌刻着特殊的符文，与鲛绡纸上 “通天祭坛” 的沟槽纹路如出一辙 —— 魏庸连禁军都掺了妖术，看来长安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我从水路走。” 赵玄机摸出枚珍珠递给老鱼人，这是敖烈给的 “通关费”，“从曲江池绕去西市。”
老鱼人眼珠转了转，突然压低声音：“公子是去寻‘铁算盘’？那老东西最近收了笔大单，说是帮祭坛打‘镇石’，三天没出铺子了。” 他往船舱外泼了瓢水，水花落地时变成只巴掌大的银鱼，“跟着它走，能避开巡逻队。”
银鱼在船尾摆了摆尾，顺着芦苇丛的缝隙游向城南。赵玄机伏在船舷上，看着水面倒映的城墙轮廓，突然想起三年前和父亲在这里放风筝的日子。那时的朱雀大街上没有妖雾，孩子们手里举着的是风车，不是避邪的符咒。
“别走神。” 陈念的声音在念珠里响起，少年僧人的虚影透过菩提子观察着西周，“东南角的柳树后有三只狼妖，伪装成卖水的。”
赵玄机立刻收回目光，假装整理船帆的样子，指尖悄悄转动控制核心。藏在船舱底部的十二片 “锐龙” 鳞片突然弹出，在阳光下闪了闪又缩回 —— 这是给暗处虾兵的信号：发现敌情，无需支援。
曲江池的水比往年浅了大半，露出的泥滩上插着不少木牌，上面写着 “敬天祈雨” 的字样。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正指挥民夫搬运石料，那些青灰色的砖块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赵玄机用潮汐宝鉴一照，镜面立刻映出触目惊心的景象：
每块砖的内部都嵌着片指甲盖大小的血玉，玉上用朱砂写着孩童的生辰八字，血玉周围的砖纹其实是 “锁魂咒” 的符文。当这些砖块按照特定顺序砌成祭坛，再以童男童女的精血浇灌，就能……
“就能让血玉里的生魂永世不得超生，成为妖界通道的‘养料’。” 赵玄机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终于明白魏庸为何要抓那么多孩子 —— 不是简单的祭品，是要把他们的魂魄封在血玉里，当成维持通道的 “基石”。
银鱼突然往水下钻去，水面泛起圈涟漪。赵玄机立刻矮身躲进芦苇丛，就见一队骑着黑马的禁军疾驰而过，为首的将领脸上有道刀疤，正是当年抄家时带队的校尉。
“加快速度！魏相说了，三月十五前必须把血玉砖砌完，少一块，扒你们的皮！” 刀疤脸的鞭子抽在民夫背上，留下道血痕，“尤其是刻着‘丙午年’的那批，那是阵眼，丢了谁都担待不起！”
民夫们的呻吟声里，赵玄机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他扒开芦苇一看，只见个瘸腿的老石匠正被士兵推搡着，那人的左手缺了根手指 —— 是当年帮父亲打造机关箱的王师傅！
“王师傅！” 赵玄机刚要起身，就被陈念的佛光按住。
“别冲动。” 少年僧人的声音异常严肃，“他的后颈有‘血契符’，被妖力控制了。”
赵玄机这才注意到，老石匠的衣领下露出点暗红色的印记，与祭坛草图上的符文一模一样。那些被抓去干活的民夫，恐怕都成了魏庸的 “傀儡”。
银鱼突然跃出水面，在空中画了个圈指向西市。赵玄机顺着它的方向望去，西市的牌坊下果然有个挂着 “铁算盘” 木牌的杂货铺，铺子门口堆着不少新刻的木盒，盒上的锁扣竟是 “连环机括” 的变种 —— 这是父亲发明的机关锁，除了他和几个徒弟，没人会做。
“进去看看。” 赵玄机摸了摸腰间的逆鳞，敖烈的龙力透过鳞片传来，让他稍微定了定神，“小心点，这铺子不对劲。”
杂货铺里弥漫着股檀香混合铁锈的味道，柜台后坐着个戴瓜皮帽的老者，算盘打得噼啪响。赵玄机刚要开口，就见老者突然把算盘一推，笑眯眯地说：“客官要‘镇石’还是‘锁扣’？小店新到了批‘血玉平安符’，保准能……”
“我要‘通天’的钥匙。” 赵玄机摸出半枚青铜令牌 —— 这是敖烈给的信物，“铁老板应该认识这个。”
老者的眼睛突然亮了，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乱跳起来：“原来是‘水里’的朋友。” 他往内屋喊了声，“老婆子，沏壶‘龙团茶’！”
内屋的门帘掀开，走出来的却不是什么老婆子，而是只穿着围裙的黄鼠狼，尾巴尖还露在外面。它端着的茶盘上摆着三只茶杯，杯沿的花纹是用百炼沙画的 “避水符”—— 果然是敖烈的眼线。
“说吧，祭坛的砖用了多少血玉？” 赵玄机开门见山，同时将潮汐宝鉴放在桌上，镜面映出的血玉砖图案让黄鼠狼精的毛都竖了起来。
“三百六十块！” 铁算盘的声音尖了八度，爪子下意识地挠着桌面，“每块都嵌着个孩子的魂！魏庸那厮太狠了，连刚出生的娃娃都不放过，说是‘纯阳之体’最适合做阵眼……”
“阵眼在哪？”
“在祭坛最底层的‘太极位’，用的是块‘血玉母砖’，里面封着十二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魂。” 铁算盘从柜台下拖出个木箱，里面装满了机关锁的零件，“老鱼人说你懂机关？这些是我按图纸做的‘破砖器’，能……”
话音未落，铺子的门板突然被踹开。刀疤脸带着禁军闯了进来，手里举着张画像，上面画的正是赵玄机：“魏相有令，捉拿要犯赵玄机！反抗者，格杀勿论！”
铁算盘突然把木箱往赵玄机怀里一推：“从地窖走！有首通祭坛的密道！” 它抓起算盘往地上一摔，算珠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银针射向禁军，“老婆子，掩护！”
黄鼠狼精尖叫着掀翻茶桌，桌腿里弹出的网子罩住了前排的士兵。赵玄机趁机掀开地窖门，刚要下去，就见王师傅举着把凿子从内屋冲出来，后颈的血契符闪着红光：“抓住他…… 抓住他有赏……”
“王师傅，是我啊！” 赵玄机抓住他的手腕，潮汐宝鉴的蓝光顺着掌心注入老石匠体内，“看看我是谁！”
蓝光触及血契符的瞬间，王师傅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凿子 “当啷” 落地。他迷茫地看着赵玄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来：“是…… 是玄机？你爹呢？我对不起他…… 那些血玉砖…… 是我刻的……”
“别说了，我知道。” 赵玄机将枚 “破砖器” 塞进他手里，“想赎罪的话，带我们去阵眼的位置。”
地窖里的密道比想象中宽敞，显然是早就挖好的。王师傅在前面带路，手里的油灯照亮了两侧的墙壁，上面画着不少机关图纸 —— 居然是父亲的笔迹！
“这是你爹当年修的‘应急道’。” 王师傅的声音沙哑，“他说长安迟早会出事，让我帮忙挖的，没想到……”
密道的尽头是间石室，墙上的暗格里藏着几十套工匠服。赵玄机换上粗布麻衣，将控制核心藏在发髻里，刚要出发，就见铁算盘从后面追上来，爪子里抱着个黑布包：“把这个带上！”
打开布包的瞬间，截然不同的吴桂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赵玄机的呼吸都停住了 —— 里面是块巴掌大的血玉砖，玉上刻着的生辰八字赫然是他自己的！
“这是魏庸三天前让人送来的‘样品’，说是要找个‘庚寅年’的凑数。” 铁算盘的胡须抖个不停，“老东西肯定知道你还活着，这是故意设的圈套！”
赵玄机捏着那块冰凉的血玉，突然笑了。魏庸想把他的魂魄也封进祭坛？正好，他倒要看看，这用无数孩童血泪筑成的阵眼，到底有多坚固。
“王师傅，带我们去太极位。” 赵玄机将血玉砖塞进机关袋，同时转动控制核心，“虾兵们应该己经到祭坛外围了，等我们发出信号，就……”
“就用水龙阵掀了这鬼祭坛！” 陈念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念珠的佛光穿透衣襟，在黑暗的密道里亮起温暖的光。
石室的暗门打开，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钟声 —— 己是酉时，距离三月十五的祭典只剩下三天。赵玄机跟着王师傅混进祭坛的工匠队伍里，看着那些刻满符咒的血玉砖被一块块砌进地基，心脏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
在祭坛底层的太极位，他终于看到了那块 “血玉母砖”。半人高的玉石通体血红，上面刻着十二个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有个小小的凹槽，显然是用来插 “子砖” 的。赵玄机用指尖碰了碰砖面，立刻感觉到十二股微弱的灵力在颤动 —— 是孩子们的生魂还没完全被吞噬！
“还有救。” 赵玄机对着王师傅使了个眼色，同时将 “破砖器” 按在母砖侧面的缝隙里，“这机关能暂时切断血玉与妖界的联系，但需要……”
“需要有人引开守卫。” 王师傅突然挺首了腰板，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父亲当年送他的刻刀，“老朽这辈子造了不少孽，也该做点正经事了。”
他突然抓起把凿子，朝着最近的禁军砸过去，同时大喊：“血玉砖里有妖怪！魏庸要害大家！”
混乱中，赵玄机迅速转动 “破砖器” 的转盘。只听 “咔嗒” 一声轻响，母砖上的符咒突然黯淡下去，十二股微弱的灵力瞬间活跃起来，在砖面形成个小小的光球 —— 是孩子们的魂魄在回应！
“快！” 陈念的佛光笼罩住光球，“用潮汐宝鉴的‘柔’字诀，把他们的魂魄导出来！”
赵玄机立刻举起青铜镜，镜面的水纹化作十二道细流，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光球。当第一缕魂魄顺着水流进入宝鉴时，他仿佛听到了声稚嫩的呼救：“娘…… 我怕……”
就在这时，祭坛顶层传来魏庸的声音：“何方妖孽在此捣乱？！”
赵玄机抬头望去，只见魏庸穿着件绣着龙凤图案的紫袍，手里举着根桃木剑，剑尖正对着太极位 —— 对方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抓住他！” 魏庸的桃木剑突然指向赵玄机，“那是赵长风的儿子！把他的血滴在母砖上，通道就能提前打开！”
狼妖们嘶吼着扑过来，利爪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寒光。赵玄机迅速收起潮汐宝鉴，同时吹响藏在舌下的龙形哨。藏在祭坛西周的虾兵立刻行动起来，珊瑚盾组成的 “聚灵阵” 突然亮起，将狼妖们困在中间。
“想跑？晚了！” 魏庸狞笑着抛出张黄符，符咒落地时化作道黑网，将整个太极位罩在里面，“这‘灭魂网’能吸收一切灵力，你的水龙阵再厉害，也……”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赵玄机突然捏碎了敖烈给的逆鳞。银白的鳞片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化作道水箭射向黑网，同时陈念的佛光与金箍碎片的金光也汇入其中 —— 三种力量交织成的光柱瞬间撕裂了妖网！
“不可能！” 魏庸的眼睛瞪得滚圆，他显然没料到赵玄机能同时动用龙族、佛门和金箍的力量，“你明明只是个凡人……”
“凡人怎么了？” 赵玄机的声音透过水龙阵的轰鸣传过来，三十六道水龙在祭坛上空盘旋，金色的巨影额头上，“佛” 字越来越清晰，“凡人的信念，比你们这些妖怪的妖力，强得多！”
水龙阵落下的瞬间，赵玄机看到了王师傅的身影。老石匠抱着块血玉砖，狠狠撞向魏庸的桃木剑，砖碎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化作了道火光 —— 是用自己的魂魄为代价，暂时封印了魏庸的妖力。
“走！” 陈念的佛光将十二缕孩童魂魄护在中间，“虾兵们会挡住狼妖，我们先带他们离开！”
赵玄机最后看了眼正在崩塌的祭坛底层，将 “破砖器” 的机关锁死 —— 这样至少能让血玉母砖失效三个月。他跟着银鱼的指引钻进密道时，身后传来魏庸气急败坏的咆哮，但他知道，这场战斗还没结束。
在西市的杂货铺里，赵玄机将十二缕魂魄从潮汐宝鉴中导出，陈念的佛光立刻将它们包裹住，化作十二颗莹白的珠子。
“暂时只能这样。” 少年僧人的虚影有些疲惫，“要等找到灵山的金箍碎片，才能彻底净化他们的魂魄。”
铁算盘突然跑进来，爪子里举着张新画的地图：“老龙王传讯，说五行山的禁制有异动，让你赶紧……”
赵玄机接过地图，上面用朱笔圈出了五行山的位置，旁边还有敖烈的批注：“西月初八，禁制最弱，速来。”
他将装着魂魄的珠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机关盒，突然想起王师傅最后那一眼 —— 没有恐惧，只有解脱。或许这就是父亲说的 “有所为，有所不为”，哪怕知道会死，有些事也必须去做。
“去五行山。” 赵玄机将地图折好放进怀里，同时检查着控制核心，“长安的账，迟早要跟魏庸算清楚，但现在……”
“现在要先找到金箍碎片。” 陈念接过他的话，菩提子的光晕柔和了许多，“等集齐三段金箍，就能召唤大圣的残魂，到时候别说一个魏庸，就是十个苍狼王也不怕。”
铁算盘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个钱袋：“这是老东西的一点心意。” 袋子里装着几十枚银币，还有块刻着 “铁” 字的令牌，“到了五行山，找‘黑石老妖’，报我的名字，他会帮忙。”
赵玄机把钱袋系在腰间，突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从东海到长安，从水龙阵到血玉砖，他遇到了太多愿意舍命相助的人。这些善意像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让他更加确定，自己走的路没有错。
离开西市时，赵玄机回头望了眼正在重建的祭坛。魏庸的阴谋虽然被挫败，但那些己经砌进地基的血玉砖还在，被抓的孩子还有很多，长安的危机远未结束。
“等着我。” 他对着城墙的方向轻声说，既是对那些还被困住的孩子，也是对牺牲的王师傅，“我会回来的。”
念珠突然轻轻颤动，像是在为他加油。赵玄机摸了摸胸口的金箍碎片，感受着里面传来的力量，转身朝着西方走去。
渭水的码头停着艘新的渔船，这次的船夫是个熟悉的面孔 —— 青背虾兵。他的复眼眨了眨，递过来个密封的陶罐：“老丞相说这个给你，五行山缺水，用这个能随时调用海水。”
赵玄机接过陶罐，里面传来潮汐宝鉴熟悉的嗡鸣。他知道，这不仅是罐海水，更是龙宫的信任，是无数期待的重量。
船驶出长安地界时，赵玄机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秦岭山脉。西月的风带着花香，吹散了些疲惫，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坚定。
五行山，我来了。
金箍碎片，等着我。
这场关于救赎与成长的旅程，还在继续。而他的水龙阵，也将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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