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种诡异的、被精心计算过的平静中滑过,像沙漏里缓慢流淌的沙粒,每一粒都带着沉甸甸的不安,堆积在云香的心头。窗外的阳光每天准时穿过布满灰尘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歪斜的光斑,那些光斑随着太阳的移动而缓缓挪动,又随着日落渐渐消失,周而复始,却丝毫驱散不了屋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压抑。空气里总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混杂着老旧家具的霉味,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屋子笼罩。
黑岩的伤,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着,仿佛他的身体里藏着某种超越常人的修复力,与他冰冷的气质截然不同。那狰狞的枪伤先是结了层厚厚的黑痂,像一块丑陋的补丁,突兀地贴在皮肤上,后来痂皮逐渐褪去,露出底下新长出的嫩肉,粉粉的,带着一丝脆弱,最后只留下一条深褐色的、蜿蜒扭曲的疤痕,横亘在他左腹,像一条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诉说着曾经的凶险。他活动时不再有明显的滞涩,抬手、转身都变得流畅自然,甚至能做出一些幅度较大的动作。眼神里的阴鸷和警觉,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礁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锐利,带着随时可能划破平静的锋芒,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他腰间的枪,每天都会被他拿出来擦拭得锃亮,金属表面反射着冰冷的光,像一头被精心喂养、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安静地蛰伏在那里,散发着致命的气息。
云香知道,他快走了。按照 “交易” 的约定,他的伤一旦痊愈,便是各走各路之时。那笔藏在床垫下的钱,被她用破布盖了一层又一层,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它带来的罪恶感。那是她这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也是她噩梦结束的倒计时。她每天晚上都会下意识地摸一摸床垫下那片凸起,感受着钞票带来的真实感,那粗糙的纸张纹理硌着指尖,却让她感到一丝虚幻的踏实,仿佛那是通往新生的船票,能载着她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她甚至开始偷偷计算日子,在心里盘算着等他一走,自己就立刻搬离这间沾满血腥和屈辱的出租屋。她要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最好是南方的小城,那里气候温暖,或许能驱散她心里的寒意。她要找一份没人知道她过去的工作,在一个小餐馆里洗盘子也好,在超市里理货也罢,只要能安稳地生活就好,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为此,她更加小心翼翼地扮演着 “姐姐” 的角色,带他去小诊所换最后一次药时,她的动作比以往更轻柔,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时,都会不自觉地颤抖,生怕触碰到他愈合的伤口引来不快;去药店买些无关紧要的止痛片时,她总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尽量减少和店员的交流,回答问题也只是用最简单的词语。她说话简洁,眼神回避,生怕多看一眼,就触怒了这头即将离去、却依旧危险的野兽。
然而,他没有走。
一周过去了,他依旧盘踞在她的沙发上,像一块从地底冒出的无法撼动的顽石,牢牢占据着客厅的中心,那是属于云香的空间,如今却被他鸠占鹊巢。他不再需要她带去换药,只是偶尔会自己出门,时间很短,通常在傍晚或凌晨,那时街上人最少,行踪诡秘得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回来时身上带着外面的风尘,有时还夹杂着淡淡的烟味,那味道呛得云香有些不适,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猎犬嗅到猎物般的紧绷感,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随之凝固,连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变得格外刺耳。
云香心中的不安,如同雨后疯长的藤蔓,日夜蔓延,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他为什么不走?是他的计划有变?遇到了什么阻碍?还是…… 他根本就没打算履行 “各走各路” 的承诺?那个 “比他们更惨” 的警告,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冰冷的回响,让她不寒而栗,手脚冰凉。
这天深夜,城市陷入沉睡,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车鸣,像疲惫的叹息,划破夜空的寂静。云香被一种强烈的不安惊醒,那种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盯着她,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睡意全无。她总觉得屋里少了点什么,或者…… 多了点什么,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感笼罩着西周,让她头皮发麻。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心脏在胸腔里 “咚咚” 地跳着,像要撞破胸膛。
客厅传来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像蛇在草丛中爬行,轻微却清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轻轻掀开被子,赤着脚,脚趾蜷缩着抵住冰凉的地板,那寒意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像猫一样无声地挪到门板缝隙处,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眼睛因紧张而瞪得大大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
昏暗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穿过稀疏的树枝,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破碎的画,勉强勾勒出客厅的轮廓。
只见黑岩没有睡。他坐在沙发边,背对着她,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又带着一种孤冷的孤寂,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晚结婚》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像一座沉默的雕像。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她那个破旧的、边缘磨损的记账本!那是她用了三年的本子,纸页己经泛黄,边角卷起,有些地方还沾着油渍和污渍,是她记录房租、水电、以及每一笔微薄收入和支出的 “命根子”,里面藏着她全部的生活窘迫,是她最不愿示人的秘密。此刻,他正用手指捻着纸页,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一页一页,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地翻看着,仿佛在研读一份重要的机密文件,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探究。
云香的血液瞬间冻结了,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让她浑身冰冷。他看什么?看她穷到什么地步?看她为了几毛钱和菜市场的小贩讨价还价的窘迫?看她还欠着哪些 “旧债” 会给他带来麻烦?还是…… 在寻找她可能的去处和联系人,以便更好地控制她?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翻腾,像一团乱麻,让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黑岩的手离开了账本。他极其自然地、仿佛那是他自己的物品一般,拿起了云香放在茶几上的那部碎屏的旧手机。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像蜘蛛网一样蔓延,是上次被刀哥的人砸的,她一首没舍得换,只是用透明胶带简单地粘了一下,如今胶带也有些发黄。
云香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死死捂住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让她一阵反胃。
只见黑岩用他那修长、却布满疤痕和老茧的手指,熟练地按动着手机的屏幕。虽然屏幕碎裂,但基本功能还在,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滞涩,仿佛那是他用了很久的手机。他打开了她的通讯录,手指在碎裂的屏幕上滑动着,一个个名字被点亮 —— 房东王哥、前同事小李、远在老家的母亲、菜市场卖菜的张婶…… 他的目光在每一个名字上停留片刻,眼神深邃,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仿佛在记忆,在评估这些人对他而言是否存在威胁,是否会成为他计划中的阻碍。
接着,他点开了她的短信记录。那些催缴房租的冰冷通知,措辞严厉,透着不耐烦;她给母亲报平安的简短信息,满是报喜不报忧的敷衍,字字句句都在强装坚强;甚至几天前她发给一个廉价外卖平台的投诉,抱怨送来的饭菜里有头发,字里行间都透着生活的无奈…… 都被他逐一翻阅,像在审视她的生活轨迹,了解她的日常。
最后,他打开了手机的相册。
云香看着他翻动着自己那些模糊、灰暗的照片 —— 一张在廉价餐馆打工时,穿着油腻围裙的自拍,背景是杂乱的后厨,抽油烟机上积满了油垢;一张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是她某天加班到深夜拍的,那时她累得只想大哭一场;一张她自己对着镜头强颜欢笑的自拍,眼角的疲惫藏都藏不住,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像假的……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深不见底的漠然,可他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仿佛要透过这些照片,看穿她的灵魂,了解她所有的脆弱和不堪。
他在收集信息。
不是单纯地窥探她的隐私,而是在评估她这个人—— 她的经济状况、她的社会关系、她的弱点、她的去向、她的一切,都被他纳入考量范围,像在分析一件物品的价值。
他翻看她的账本,是在确认她是否还有其他 “麻烦” 会暴露他的行踪,是否还存在可能威胁到他安全的隐患,确保她不会给他带来额外的风险。他翻看她的手机,是在掌握她所有的联系人,确保她无法轻易逃脱他的掌控,也确保她不会成为暴露他的 “漏洞”,不会在他离开后给别人通风报信,坏了他的事。
他伤好了,却没走。
因为他需要更多时间,来确保这个 “临时掩护”,彻底、完全地,成为他计划中一个安全、可控的环节。他要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确保自己离开时,身后没有留下任何可能追踪的痕迹,让她成为一个完美的 “烟雾弹”,替他挡住所有可能的危险。
云香缩在门后,浑身冰冷,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像一层冰冷的蛇皮,让她感到无比恶心。她看着月光下那个翻看她隐私的、如同幽灵般的背影,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她不是在等待一个魔鬼的离开。
她是在被一个魔鬼,彻底地、系统地,拆解和掌控。
她的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窘迫;她的现在,这令人窒息的合作;她仅有的那点可怜的联系,那些为数不多的亲人朋友,都在他指尖下无所遁形,暴露在他冰冷的目光里,成为他控制她的筹码。
而他,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的中心,耐心地等待着,将她彻底纳入囊中,让她再也无法挣脱这张名为 “控制” 的巨网。窗外的月光渐渐暗淡下去,屋里的黑暗越来越浓,像化不开的墨,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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