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书桌时,阮念的笔记本己经写满三页。
沈知珩的作息表被红笔圈出重点,每个时间节点旁都标注着沈知砚可能出现的场合。咖啡渍洇透纸页,晕开“沈知砚”三个字,像团化不开的墨。
手机在桌面震动。
沈知珩发来消息:“醒了吗?一起吃早餐。”
阮念指尖悬在屏幕上,突然想起昨晚他没说完的话。心脏没来由地跳快两拍,她回了个“好”,附带个揉眼睛的表情包。
留白咖啡馆的玻璃门刚推开,沈知珩的笑声就撞过来。
“这里。”他挥手,面前摆着两杯少糖拿铁,奶泡的形状歪歪扭扭,“我亲手拉的花,是不是很有天赋?”
阮念在他对面坐下,勺子戳了戳那团像云朵又像面团的奶泡:“沈总改行开咖啡馆,肯定亏本。”
“有你当活招牌就够了。”沈知珩笑得狡黠,推过一份三明治,“加了双倍培根,你上次说喜欢焦脆的。”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阮念咬着三明治,突然觉得这场景太像情侣间的日常,烫得她舌尖发麻。
“对了,”沈知珩搅拌着咖啡,勺柄碰撞杯壁发出轻响,“下周我哥要去邻市考察一个度假村项目,据说要住三天。”
阮念捏着三明治的手猛地收紧。
邻市,度假村,三天。
每个字都像钩子,精准地勾住她的神经。她低头喝了口拿铁,掩饰眼底的波动:“沈先生好忙啊,不像您,还能抽时间喝咖啡。”
沈知珩的笑淡了些,嘴角抿成条首线。
“他一向这样。”他往她碟子里放了块方糖,“从小到大,永远有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字。爷爷总说他是沈家的顶梁柱,我是锦上添花的装饰。”
这话里的委屈像根细针,轻轻刺了阮念一下。她想起沈知珩醉酒时说的“我哥从没夸过我”,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像被阳光晒得发蔫的植物,看着挺拔,根却在暗处蜷着。
“哪有。”她用勺子敲了敲他的杯子,“沈先生管着沈氏这艘大船,您掌舵知远投资,明明是并驾齐驱。”
沈知珩抬眼时,眼底的失落正慢慢化开。“就你会说话。”他刮了下她的鼻尖,指尖的温度烫得她缩了缩脖子。
“本来就是。”阮念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那个度假村项目,是沈氏和政府合作的重点工程吧?我在财经新闻上看到过。”
“嗯,爷爷很重视。”沈知珩没多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哥这次去,主要是敲定最后一轮设计方案。听说他特意带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那本园林画册,说要按她的喜好调整景观。”
阮念的心脏骤然缩紧。
沈知砚的母亲。
那个在他十岁时病逝的女人,是沈家公开的禁忌。沈知珩很少提起,沈知砚更是绝口不谈。
“沈先生……很念旧。”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
“他那人,看着冷,其实比谁都重感情。”沈知珩叹了口气,“母亲走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出来时眼睛肿得像核桃,却硬说进了沙子。”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阮念低头搅着咖啡,杯底的砂糖粒硌着勺底,沙沙作响。
原来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
原来他藏在金丝眼镜后的清冷里,还裹着十年前的伤。
“那本画册……很珍贵吧?”她轻声问。
“嗯,母亲的笔迹都在上面。”沈知珩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笑着打岔,“说这些干嘛,怪扫兴的。对了,周末有空吗?观山画廊新到了一批莫奈的素描稿。”
阮念的思绪还停留在那本画册上,随口应道:“周末要陪我爸去复查,他前阵子心脏不太舒服。”
沈知珩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叔叔怎么样了?需要找专家吗?我认识市中心医院的院长。”
“己经好多了,谢谢。”阮念摇摇头,心里泛起一阵暖流,“就是老毛病,得按时吃药。”
“那你多陪陪他。”沈知珩把她的拿铁推近一些,“需要帮忙随时叫我,别客气。”
他的体贴像温水,一点点漫过她刻意筑起的防线。阮念看着他眼里的真诚,突然觉得笔记本上的计划有点像个笑话。
“对了,”她状似无意地拨弄着杯沿,“沈先生去邻市,是自己开车还是坐高铁?”
“司机送吧,他不喜欢坐高铁,说吵。”沈知珩咬了口三明治,面包渣沾在嘴角,“度假村在半山腰,路不好走,他特意让司机提前检修了车。”
阮念低头,指尖在笔记本的空白处快速写下:邻市XX度假村,自驾,停留三天,携带母亲画册。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却像在心里敲了面鼓。
“你在写什么?”沈知珩探过头。
阮念慌忙合上本子:“没什么,记一下工作上的事。”
他没追问,只是把她剩下的半块三明治拿过去吃掉:“下午有空吗?知远投资的新能源项目,有几个风控细节想跟你再对对。”
“好。”阮念点头,心里却在盘算邻市的天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天气预报的推送:邻市下周有暴雨。
她看着那行字,突然想起沈知砚十年前肿着的眼睛。如果暴雨冲坏了山路,他会不会在度假村多待几天?会不会翻开那本画册时,想起母亲的样子?
“怎么了?”沈知珩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阮念回过神,对上他关切的目光,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就是突然觉得,沈先生……其实也挺辛苦的。”
沈知珩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这是心疼他?”
“哪有。”阮念别过脸,耳尖却在发烫,“就是觉得,当大人物挺累的。”
“那你心疼心疼我。”沈知珩凑近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昨天跟王总周旋到半夜,嗓子都快冒烟了。”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混着咖啡的香气。阮念的心跳又开始失控,她推开他的脸:“离我远点,热死了。”
“热就对了。”沈知珩笑得更欢,“说明我们心有灵犀,体温都一样。”
窗外的风铃突然响了,叮铃铃的声线里,阮念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她看着沈知珩眼里的光,突然想起沈知砚昨晚在露台上的眼神。
一个像火,一个像冰。作者“檐下寄信人”推荐阅读《以心为饵:爱到无路可退》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却都让她乱了阵脚。
“对了,”沈知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哥这次去邻市,好像要顺便去祭拜母亲的旧友。那人住在度假村附近的古镇里,听说藏着不少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阮念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
照片。
沈知砚母亲的照片。
那个只存在于沈家人只言片语里的女人,终于有了具象的影子。
“沈先生……很想见那位老人吗?”她的声音有点发飘。
“应该是吧。”沈知珩喝了口咖啡,“他前阵子翻出母亲的相册,对着一张老照片看了很久。我偷偷瞄了一眼,背景是古镇的石桥,估计就是想去那里找找回忆。”
阳光突然变得很稠,像融化的蜂蜜,把整个咖啡馆都泡得发甜。阮念的笔记本被指尖攥出褶皱,沈知砚的行程在脑海里拼凑成完整的地图。
邻市,度假村,古镇,母亲的照片和画册。
这些关键词像拼图,组合成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沈知砚。不再是财经杂志上冷硬的剪影,而是会对着旧照片发呆、会为母亲的喜好调整设计方案的普通人。
“你怎么又走神了?”沈知珩弹了下她的额头,“再想别的男人,我可要收费了。”
“谁想别的男人了。”阮念揉着额头,瞪了他一眼,“我在想,你哥会不会带特产回来。”
“他才不会。”沈知珩嗤笑,“上次去法国考察,连块巧克力都没给我带。说什么‘商业行程,不带无关物品’,气得我三天没理他。”
他抱怨的样子像个赌气的小孩,阮念忍不住笑出声:“那你这次提前跟他说,让他给你带邻市的桂花糕。”
“他肯定说‘幼稚’。”沈知珩垮下脸,随即又眼睛一亮,“不过你可以跟他说,你想吃。”
阮念的笑僵在脸上:“我?”
“对啊。”沈知珩说得理所当然,“我哥对你印象好像不错,昨天还夸你方案改得好。你开口,他肯定答应。”
他拿起她的手机,作势要存沈知砚的号码:“我把他私人手机号给你?”
“别别别。”阮念慌忙抢回手机,心脏差点跳出来,“太唐突了,再说我也不爱吃桂花糕。”
沈知珩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真的不爱吃?还是不敢跟他说?”
“都不是。”阮念避开他的目光,端起咖啡猛灌一口,苦得她皱紧眉头。
沈知珩递过方糖,指尖擦过她的手背:“逗你的。他那人,对谁都冷冰冰,也就对你,算有点耐心。”
“可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阮念小声说。
“或许吧。”沈知珩没反驳,只是看着她笑,“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是我眼光好,挑的人他也觉得不错。”
他的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阮念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低头搅着咖啡,突然觉得这杯少糖拿铁,好像比平时甜了些。
离开咖啡馆时,沈知珩要送她回家。
“不用了,我想去趟书店。”阮念指了指街角的方向,“买本专业书,下周要用到。”
“我陪你去。”沈知珩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包。
书架间的通道很窄,沈知珩的手臂时不时碰到她的肩膀。阮念缩着身子往旁边躲,他却像没察觉,伸手从最高层够下一本《国际经济法》:“这本是不是你要的?”
指尖的温度透过书页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麻。阮念接过书,声音细若蚊蚋:“谢谢。”
收银台排队时,沈知珩突然低头凑近她:“下周我哥走后,我们去看电影吧?新上了部悬疑片,评价不错。”
他的气息拂过颈侧,阮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笔记本上的行程,想起邻市的暴雨和古镇的石桥,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再说吧。”她错开视线,看向窗外,“说不定那时候我爸需要人照顾。”
沈知珩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笑了:“好,都听你的。”
走出书店时,阳光正好。沈知珩替她挡开迎面而来的自行车,手掌不经意地护在她腰侧。
“小心点。”他的声音很近,带着温热的气息。
阮念的腰僵得像块石头,等他松开手才敢呼吸。她看着他转身去开车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精心策划的靠近,好像变成了一场失控的拉锯。
她以为自己在钓沈知砚,却被沈知珩的温柔缠上了鱼钩。
回到家,阮念把笔记本摊在桌上。沈知砚的行程被红笔圈了又圈,邻市两个字被描得发黑。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离阿珩远点,你玩不起。”
又是沈知砚。
阮念盯着屏幕,突然觉得好笑。他到底是在警告她,还是在害怕什么?
她删掉短信,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邻市地图,手指沿着公路线从市区划到度假村。指尖停在古镇的位置,那里有沈知砚母亲的旧友,有她从未见过的照片。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地图哗哗作响。阮念按住纸页,突然想起沈知珩说的那本园林画册。
如果她能在沈知砚去古镇的时候,“偶遇”他呢?
如果她能假装对他母亲的旧事感兴趣,是不是能敲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这个念头像藤蔓,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阮念拿出手机,点开沈知珩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后,她只发了句:“谢谢你的早餐,很好吃。”
沈知珩几乎是秒回:“那明天继续?”
阮念看着屏幕,突然想起咖啡馆里他歪歪扭扭的奶泡,想起他说“有你当活招牌就够了”时的眼神。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又酸又软。
她最终回了个“好”。
放下手机,阮念重新看向地图。指尖在古镇的位置轻轻点了点,像在做一个危险的决定。
这场以心为饵的游戏,己经走到了岔路口。
她不知道往前一步是沈知砚冰冷的眼眸,还是沈知珩温暖的怀抱。
只知道自己己经收不回放线的手。
夜色漫进窗户时,阮念的笔记本又多了一页。
上面写着:邻市天气预报,周三暴雨。沈知砚母亲的旧友姓周,住在古镇石桥旁的老茶馆。
字迹被泪水洇开一个小点,像颗落在纸页上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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