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耀见妻子松口，简首喜出望外，忙不迭地保证：
“肯定靠谱啊！妈早就打听过了，都说很厉害，治好了好些人呢，都说有用！口碑好得很！”
郭淑娟犹豫着，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行吧。抽个空，去看看吧。”
她给自己留了余地，只是“去看看”。
刘国耀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连声道：
“好！好！我明天就跟妈说，让她再去详细问问地址，咱们年前就抽空去看！”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白白胖胖的儿子在向他招手。
说罢，刘国耀心情激荡，转身就要往外走，想去立刻跟母亲分享这个“好消息”。
郭淑娟却一把拉住了他。
“等等，”
她脸上带着严肃和担忧，
“这事……先别让念念知道。她马上要中考了，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能让她为这事分心。”
作为母亲，她本能地优先考虑女儿的感受和前途，生怕这未确定的“弟弟”会伤害到女儿，影响到她的学业。
刘国耀此刻满心欢喜，自然无有不应，他重新坐下，握着妻子的手安抚道：
“肯定啊！这还用你说？念念是老大，是咱们的福星，肯定不能耽误她。你放心，就算以后真有了小的，也肯定是优先考虑念念！她不是心心念念要去成都读高中吗？那就去！她想读，砸锅卖铁咱们都供她读！我刘国耀说到做到！”
得到丈夫这番郑重的承诺，郭淑娟心里才好受了许多，那份因可能忽视女儿而产生的负罪感减轻了些。
她点点头，思绪也转到了更实际的问题上：
“嗯，念念要去成都，咱们还得想想去成都买房子的事……回头得算算咱们现在存款有多少了。这几天网店销量好像又高了，天气越冷，厚毛衣卖得越好。估计攒下不少了。念念这孩子，真是咱们家的福星，咱们不能寒了她的心。”
“好，好，都听你的。我们一件一件来。”
刘国耀满口答应，此刻他心情大好，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那我先出去跟妈商量商量，明天就去打听那个老师傅的具体情况！”
刘国耀兴冲冲地起身，快步走到放电视的房间，难掩笑意地低声对杨素华说了句什么。
杨素华眼睛一亮，立刻起身，母子二人默契地一前一后又去了里屋，显然是要密议明天寻访“偏方”大师的大事。
自始至终，刘念念都看似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但眼角的余光将父母先后回房，以及父亲此刻那压抑不住的喜悦和与奶奶的窃窃私语尽收眼底。
她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彻底沉了下去，冰凉一片。
她知道，妈妈终究还是答应了。
那种熟悉的、被排除在核心家庭单元之外的孤立感再次袭来。
仿佛她所有的努力、她为这个家带来的改变，在那个虚无缥缈的“儿子”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
一股强烈的委屈和酸楚涌上鼻腔，让她眼眶瞬间发热。视线逐渐模糊，她拼命地眨着眼睛，强行掩盖即将溢出的湿意，将头垂得更低，假装被电视剧情吸引，不敢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
幸运的是，此刻房间里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不在她身上。电视里播放着喧闹的节目，却驱不散这屋宇下弥漫的复杂心绪。
杨素华看着儿子掩藏不住的喜色，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媳妇那边肯定是做通了工作。
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期盼，快步跟着儿子走进里屋，压低声音开始商议起明天如何去找那个传说中的“老师傅”，需要准备些什么，路程怎么安排……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
房间里，只剩下刘念念、刘梅和刘刚三人，对着喧闹的电视，各怀心事。
刘梅作为成年人，早己察觉到刘家母子几人今晚异常的进进出出和那种心照不宣的氛围，心里猜到了七八分。
但她毕竟是外人，不好多问，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假装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以此来掩饰尴尬和一丝同情。
刘刚则是不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虽然不完全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尤其是看到刘念念低垂着头、强装镇定的侧影，心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无能为力的怜悯。
他悄悄往刘念念身边挪了挪，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传递一丝安慰。
刘念念感受到肩膀上的温度和力度，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电视节目在略显凝滞的气氛中结束了。
刘梅站起身，对杨素华和刚从里屋出来的郭淑娟说道：“杨姨，娟儿，明天一早我带刚刚回老家村里，给他外公外婆上坟烧纸，估计得傍晚才能回来，午饭你们就不用等我们了。”
杨素华连忙应道：“哎，好，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啊！”
各自洗漱后，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对许多人来说却注定漫长。
刘念念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睁大眼睛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屋顶。父母的低语声似乎还在耳边，父亲那兴奋的表情刻在脑海里。
如果……如果真有了弟弟，这个家，还会是她的家吗？她努力奔向的成都，会不会成为她被迫的远走？
隔壁房间，郭淑娟同样辗转难眠。丈夫在身边己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显然沉浸在得子的美梦中。她却心乱如麻。既对那虚无的“偏方”抱有一丝希望，又担心希望落空后的失望；既渴望能生个儿子“扬眉吐气”，又害怕此举会伤害到优秀又敏感的女儿。
网店的存款，成都的房子，念念的学业，未可知的儿子……种种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烦意乱。
里屋，杨素华也未能立刻入睡。她盘算着明天的行程，想着该如何恳求那位“老师傅”赐下方子，想着抱上大胖孙子的场景，脸上不由得露出期盼的笑容。
但偶尔，脑海里也会闪过孙女刘念念那双清澈又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让她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愧疚。
刘刚躺在客房的床上，听着母亲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还在为念念打抱不平，
而刘梅，也怀着心事，明天回老家上坟，难免又要触景生情，想起些不愿回首的过往。
窗外的冬夜，寒风偶尔掠过，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屋子里，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秘密、期盼、忧虑和算计，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下，心潮起伏，难以安枕。
命运的丝线，因为一个尚未存在的“儿子”，再次被拨动，走向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而刘念念，在最初的委屈和冰凉之后，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再次慢慢占据上风。她紧紧攥住了被角，黑暗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无论未来如何，她必须更加牢牢地掌握自己的命运。
成都，她一定要去！属于她刘念念的天空，绝不能因为一个可能的“弟弟”而变得狭窄。
未来应该要为自己多做些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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