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乱坟岗,寒风萧瑟。
几座孤坟在荒草中若隐若现,更添几分凄凉。
沈鸢跪在一座新土堆积的坟前,坟前没有墓碑。
这里便是她生母白氏的安息之地。
她的身后,站着定安侯沈卓,以及几名侯府的家丁。
家丁们手持铁锹,面面相觑,却迟迟没有动手。
“还愣着做什么?”
沈卓不耐烦地催促道。
“侯爷,这……这开棺惊扰亡灵,是大不敬啊。”
一名年长的家丁颤声说道。
“是大小姐要尽孝,出了事也与你们无关,挖!”
沈卓厉声命令道。
家丁们这才战战兢兢地举起铁锹,开始挖掘坟土。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住手!”
一声娇喝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继母张氏带着庶女沈芙,以及几位族中长老,正策马赶来。
张氏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坟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痛与愤怒。
“老爷!鸢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指着被挖开一半的坟墓,痛心疾首地说道。
“姐姐己经入土为安,你们为何还要来惊扰她的清净!”
几位须发花白的族中长老也纷纷上前,面露不悦之色。
“沈卓,开棺毁坟,有违祖制,你身为一家之主,怎能如此胡闹!”
为首的一位三长老沉声质问道。
沈卓面露尴尬之色,看向沈鸢,示意她自己解释。
沈鸢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张氏和众位长老。
“母亲,各位长老。”
她躬身行了一礼。
“女儿并非胡闹,只是想为生母整理遗容,尽最后一份孝心。”
“孝心?我看你是疯了!”
张氏厉声打断她。
“自古以来,哪有将下葬之人重新挖出的道理!你这是大不孝!”
“就是!简首是闻所未闻!”
沈芙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姐姐莫不是死而复生,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请三长老为我们做主,万万不可让大小姐惊扰了白夫人的安宁!”
张氏转向三长老,言辞恳切地请求道。
三长老捻了捻胡须,看向沈鸢,眼中带着审视与威严。
“沈家大小姐,此事的确不合规矩,你速速作罢吧。”
“若我执意不肯呢?”
沈鸢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放肆!”
三长老被她的态度激怒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敢顶撞长辈!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府去,禁足思过!”
几名家丁立刻上前,想要抓住沈鸢。
“谁敢动我!”
沈鸢猛地后退一步,从发髻上拔下一支尖锐的银簪,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银簪的尖端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渗出一缕殷红的血丝。
“今日,你们若执意阻拦,我便血溅于此,去地下陪我母亲!”
她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把簪子放下!”
沈卓又惊又怒。
张氏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慌乱,她没想到沈鸢竟会如此刚烈。
“三长老,父亲,母亲。”
沈鸢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女儿并非无理取闹,只是心中有惑,不解不快。”
“有何疑惑?”
三长老皱眉问道。
“我母亲乃侯府主母,为何死后却被草草葬于这乱坟岗,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为何母亲生病期间,被严密隔离,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得探视?”
“为何母亲下葬如此仓促,仿佛生怕别人知道些什么?”
她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每一个都像重锤一样敲在众人的心上。
沈卓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张氏则连忙解释道。
“那是因为你母亲得的是恶疾,为了防止传染,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这一切都是为了侯府上下着想!”
“恶疾?”
沈鸢冷笑一声。
“京城名医无数,究竟是何种恶疾,连病因都查不出来,就要匆匆下葬?”
“女儿不信!”
“女儿今日开棺,一为尽孝,二为求证!”
“若母亲真是病故,我自当向各位磕头谢罪,任凭处置!”
“若不是……”
她的声音陡然变冷。
“那女儿定要查明真相,为母报仇!”
她的气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僵持之间,又一阵马蹄声传来。
这一次,来人是靖王萧珏。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神情冷峻,身后跟着几名精锐的护卫。
他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靖王殿下。”
众人纷纷行礼。
萧珏翻身下马,目光落在持簪自逼的沈鸢身上,眉头微蹙。
“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鸢看到他,仿佛看到了救星。
她收起银簪,上前一步,对着萧珏盈盈一拜。
“臣女沈鸢,参见王爷。”
“臣女有一事相求,恳请王爷为臣女做个公证。”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地说了一遍。
“你怀疑你母亲是被害死的?”
萧珏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是。”
沈鸢毫不犹豫地回答。
“臣女恳请王爷在此见证,若臣女的母亲确是正常病故,臣女愿承担惊扰亡灵、顶撞长辈之罪。”
“若非如此,也请王爷能为臣女主持公道。”
她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在了这一次开棺之上。
萧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体里似乎蕴藏着一股惊人的力量。
“好。”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
“本王今日,便为你做这个公证人。”
“挖。”
他对着那几名发愣的家丁命令道。
有了靖王发话,三长老和张氏再也不敢多言,只能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
家丁们不敢怠慢,立刻挥锹挖掘。
很快,一口薄皮松木棺材便露了出来。
棺材被合力抬出土坑,平放在地上。
一股腐朽的气息弥漫开来。
沈鸢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她没有让家丁动手,而是亲自拿起一旁的撬棍,将棺盖上的钉子一一撬开。
随着“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棺盖被缓缓推开。
一具早己腐烂的遗体,呈现在众人面前。
遗体穿着单薄的衣物,面容早己无法辨认,只能从身形上依稀看出是个女子。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护卫,也不禁别过头去。
沈芙更是吓得尖叫一声,躲进了张氏的怀里。
唯有沈鸢,神情平静。
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哀伤和一名专业入殓师的专注。
她从随身带来的包裹里,拿出了一套工具。
手套,口罩,还有一些她自制的清洁和修复用品。
“你们都退后一些。”
她轻声说道。
然后,她戴上手套和口罩,跪在棺材边,开始为母亲的遗体进行清理。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业,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用浸湿的软布,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遗体上的污垢。
为她梳理己经黏连在一起的头发。
为她整理好凌乱不堪的衣衫。
这个过程漫长而又沉寂,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眼中,有震惊,有不解,也有一丝莫名的敬佩。
就连一向冷漠的萧珏,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
终于,清理工作完成了。
遗体变得干净而整洁,仿佛只是沉沉地睡去了。
沈鸢摘下手套,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覆在了遗体己经化为白骨的额头上。
这是入殓师最后的仪式。
与逝者做最后的告别,送他们最后一程。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骸骨的那一瞬间。
异变突生。
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她的指尖,猛地钻入她的脑海。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画面在她眼前轰然炸开。
画面中,是一间昏暗的房间。
温柔的白氏躺在病床上,面色憔-悴。
一只戴着玉镯的手,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递到了她的嘴边。
“姐姐,喝了这碗药,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是张氏的声音。
白氏没有怀疑,虚弱地将那碗汤药喝了下去。
然而,汤药入喉,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情。
她猛地捂住喉咙,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下一刻,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口鼻、眼睛、耳朵里汹涌而出。
七窍流血!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沈鸢如遭雷击,猛地收回了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鸢儿!”
沈卓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扶她。
一只手比他更快,稳稳地托住了沈鸢即将倒下的身体。
是萧珏。
“你看到了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在沈鸢耳边响起。
沈鸢的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无尽的悲痛。
她没有回答萧珏的问题。
而是猛地抬起头,用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不远处的张氏。
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利刃,要将对方凌迟。
“是你!”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你杀了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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