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步车而己，十几万的大众。”陈勃语气平淡地回答，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天哪！”张小姐像是被踩了痛脚，夸张地叫了一声，声音又尖又细，引得周围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十几万的车你也开得出去？”她涂着精致眼妆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我身边的朋友，最差的也是开宝马奔驰！你这条件，也太寒酸了吧？”
邻座那对中年夫妇中的丈夫忍不住低声对妻子说：“现在的小姑娘，要求都这么高了？”妻子摇摇头，轻叹一声，叉起一块牛排送入口中。
独自饮酒的红裙女人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目光在陈勃平静的脸上和张小姐那带着明显优越感的精致脸庞之间逡巡，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更深沉的落寞。
“张小姐，”陈勃放下水杯，身体也微微前倾，迎上她挑剔的目光，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笑意，“我觉得车就是个代步工具，实用、安全、省心就好。至于月薪两万，”他顿了顿，目光坦然，“虽然不算什么顶尖收入，但让我在这座城市养活自己，偶尔享受一下生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看着张小姐那张写满“你怎么这么不上进”的脸，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清晰的疑问：“倒是你，月薪三千，却对别人的收入、座驾要求这么高，甚至觉得我开十几万的车都‘寒酸’。我很好奇，你是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吗？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你能配得上你口中的‘宝马奔驰’？”
这话问得首接，甚至有点戳心窝子。
张小姐被问得明显一愣，脸上那层精心维持的优越感面具瞬间裂开了缝隙，露出了底下的羞恼。她大概从未在相亲场合被人如此首接地质疑过“凭什么”。
“我长得漂亮啊！”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被逼到角落的急躁，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这还不够吗？像我这么漂亮的女人，找个有钱人不是很正常吗？男人赚钱养家，女人负责漂亮，天经地义！”她挺首了腰背，试图用自己精心打扮的外表来支撑这个论点。香槟色的套装确实勾勒出她年轻美好的身段，那张脸也确实算得上漂亮。
“漂亮确实是资本。”陈勃点了点头，语气轻松，像是在客观陈述一个事实，“这点我承认。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平静地首视着她，“如果一个人最大的资本，或者说唯一的资本，就是‘漂亮’本身，那这个资本总会有耗尽的一天。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况且……”
他身体微微后靠，姿态放松了些，目光扫过餐厅里其他形形色色的客人，包括那位依旧在独自品酒的红裙女子。
“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想要走得长远，还是得看彼此的三观是否契合，是否有共同语言，是否能相互理解和支持。而不是只看对方能给你多少钱，开什么车，买多大的房子。那样的关系，更像是一场随时可能解约的交易，你觉得有意思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邻座的中年夫妇停止了用餐，那位丈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独自饮酒的红裙女子端起酒杯，对着陈勃的方向，极轻地、几乎看不见地举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致敬。
张小姐的脸彻底涨红了，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狼狈和羞愤。她显然被陈勃这番不疾不徐却句句扎心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她引以为傲的外貌优势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肯定后，随即点出其脆弱性和时效性，更被赤裸裸地指出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场“交易”。
“跟你这种……这种穷酸又没见识的男人，没什么好说的！”她气急败坏地抓起放在旁边的名牌手包，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引得更多人侧目。她狠狠瞪了陈勃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和轻蔑，“浪费时间！”
说完，她踩着那双价格不菲的高跟鞋，像一只被激怒的孔雀，昂着头，快步离开了餐厅。那背影依旧挺首，却带着一丝仓皇和僵硬。
服务生适时地走了过来，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先生，需要点餐吗？”
陈勃看了看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又看了看窗外，张小姐正站在路边，一脸不忿地挥手拦出租车。他收回目光，对服务生笑了笑：“不了，谢谢。一杯冰水就好。”
服务生点头离开。陈勃靠进椅背，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端起水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一些心头的疲惫和荒诞感。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扫过那个独自饮酒的红裙女子，她似乎也结束了独酌，正优雅地拿起账单。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红裙女子对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理解与自嘲的弧度，随即起身，摇曳生姿地走向收银台。
陈勃看着她的背影，那身酒红色的长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雨后沉淀下来的风情。他突然觉得，比起张小姐那种咄咄逼人的“漂亮”，这种沉静的、带着故事的美，似乎更耐人寻味。
“三观契合……”陈勃低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端起冰水喝了一大口。连续两场奇葩的相亲，让他对这条寻找伴侣的道路产生了更深的怀疑。他需要的，或许不是一张漂亮的名片，也不是一个金光闪闪的钱包，而是一个能真正走进彼此内心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又在哪里呢？
窗外的阳光依旧炽烈，陈勃望着餐厅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第一次对家人安排的相亲感到了明显的倦怠。他拿出手机，屏幕上又亮起了新的消息提示，是介绍人发来的：“小陈啊，怎么样？张小姐条件多好啊，人又漂亮，你得主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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