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六章 高烧、铁腥与破碎的黎明
壁垒内弥漫着铁锭冷却的金属腥气，混合着血腥、硫磺与汗水的浊重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那块暗红色的、棱角狰狞的铁锭，如同新生的凶兽，静静躺在熔炉旁的灰烬里，散发着灼人的余温。它沉默着，却像一个黑洞，吸走了所有的声音，只留下粗重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闷响。
艾瑞克拄着沉重的石锤木棍，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林奇身上。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肌肉块块虬结，因压抑的暴怒而微微颤抖。石锤粗糙的木柄被他攥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带着千钧之力砸碎那颗“工程师”的脑袋。他根本不信那块冰冷的石头！更不信这个眼神闪烁、来历不明的风暴奴隶！首领倒下得太是时候了！就在这块破石头诞生的瞬间！巧合？他艾瑞克在孤岛血与沙里摸爬滚打这么久，只信自己手里的石锤和骨头里的首觉——这是个陷阱！一个披着技术外衣的毒饵！
“说！”艾瑞克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带着浓烈的血腥味，“风暴的杂种，你给首领下了什么毒？还是在这破炉子里动了手脚？！”他拖着那条依旧不敢完全用力的伤腿，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地面似乎都震了一下。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冰墙，狠狠撞向林奇。
林奇瘦削的身体猛地一缩，沾满炭灰的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碎裂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惊恐，他下意识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滚烫的熔炉壁上，烫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没…没有！我发誓！”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手徒劳地在身前摆动，“炉子…矿石…都是按首领说的做！我…我只想活命！真的！”他急切地辩解，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地上那块暗红色的铁锭，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工程师面对造物时本能的狂热，又被更深的恐惧迅速淹没。这细微的闪烁，在艾瑞克眼中无异于确凿的罪证！
“还想狡辩？！”艾瑞克眼中凶光大盛，石锤木棍猛地抬起，作势欲砸！“老子先废了你这条拿‘技术’下黑手的胳膊！”
“够了！艾瑞克！”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撕裂了紧绷的空气。
安娜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猛地从苏然身边弹了起来！她挡在艾瑞克和林奇之间，纤细的身体因激动和脱力而剧烈摇晃。浅棕色的头发被汗水和泪水黏在苍白的脸上，虎口处被兽皮囊磨破的伤口渗着血，混着黑色的炭灰，一片狼藉。她浅棕色的眼睛红肿，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被绝望点燃的、近乎疯狂的愤怒。
“你看不见吗？！”她指向角落里蜷缩在兽皮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苏然，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她快死了！是伤！是高烧！是那头背骨板的怪物！是那片硫磺地狱！跟那块铁…跟这个人有什么关系？！”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黑，冲刷出几道扭曲的沟壑。“砸！除了砸！你还会干什么？！砸石头！砸人！能砸出救命的药吗？！能砸退森林里那些吃人的东西吗？！”
她的哭喊如同鞭子，抽打在壁垒内死寂的空气上。艾瑞克高举石锤的动作僵住了，脸上暴怒的肌肉抽搐着，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被刺中的痛楚和更深的茫然。砸…是啊，砸碎了这个风暴的探子，然后呢？看着首领在滚烫的兽皮上一点点咽下最后一口气？看着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畜生冲进来，把曙光部落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一声痛苦而压抑的低吼从壁垒角落传来。
是红翎。
那只颈覆火焰翎羽的迅猛龙头领，正艰难地用三条腿支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它那条被硫磺岩石砸中、又被苏然用草药和叶子捆扎固定的左后腿，此刻得异常厉害，灰绿色的鳞甲被撑开，边缘渗出黄绿色的、散发着不祥腥臭的粘稠脓液。它琥珀色的竖瞳里充满了痛苦和焦躁，每一次尝试挪动伤腿，都引发一阵剧烈的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浓烈的腐烂气味，混合着铁锭的金属腥气，在壁垒内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这气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安娜崩溃的神经上。她猛地转头看向红翎，又看看高烧昏迷的苏然，最后目光落在林奇身上，那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不顾一切的哀求：“你…你不是工程师吗？！你说过风暴部落有药！有治伤的药！是不是？！那种…那种能救命的药！你知道在哪里！对不对？！”她扑过去，沾满血污和泥灰的手死死抓住林奇破烂的兽皮袖子，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肉里。
林奇被安娜的疯狂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想挣脱，但看到女孩眼中那近乎毁灭的绝望，以及艾瑞克依旧充满杀意的目光，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工程师的大脑在死亡威胁下疯狂运转。
“药…药…”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碎裂的镜片后眼神急速闪烁，“有…风暴…风暴部落的据点！在…在东边的黑石峡谷！他们抢了一个…一个旧世界的医疗站！里面有抗生素！强效消炎药！还有…还有缝合器械！”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符，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我见过！他们头领受伤就用过！效果很好！真的！”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胡乱比划着，“白色的药片！还有…还有装在玻璃瓶里的透明药水！”
抗生素！消炎药！
这几个字如同微弱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安娜死灰般的眼底。旧世界的神药！能对抗感染和高烧的神迹！她曾在父亲模糊的回忆里听过这些名词，如同传说！
“黑石峡谷…东边…”安娜喃喃重复，猛地松开林奇，转身扑向自己那个记录着森林地图的木板！沾着血污的手指颤抖着，在粗糙的木纹上急切地划过一道道炭笔标记的线条——礁石区、浆果丛、水源地……最终，指尖重重戳在木板东侧边缘一片用交叉骨符号标记的危险区域！那里，正是她之前探索时远远避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身陷方舟：点满生命值硬抗南巨 传闻中有强大掠食者和人类势力盘踞的险地！
“是这里！一定是这里！”她抬起头，浅棕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我知道大概方向！穿过毒瘴沼泽，绕过剑齿虎的领地…我能找到！”
“你疯了？！”艾瑞克低吼出声，石锤木棍重重顿在地上，“那是风暴的老巢！就凭你？去送死吗？！”他虽不信林奇，但黑石峡谷的凶名在幸存者中流传甚广。
“不然呢？！”安娜猛地回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绝，“看着她死？还是等着你砸碎这个可能知道药在哪的人的脑袋，然后大家一起等死？”她指着昏迷的苏然，又指向脸色惨白的林奇。“留在这里，她撑不过今晚！红翎的腿…也快烂掉了！”她的目光扫过红翎那条流着脓血的伤腿，最后定格在艾瑞克脸上，“你守着她！守好我们的墙！我去！”
她不再看任何人，动作快得惊人。她抓起地上散落的坚韧藤蔓，三两下将残破的裙摆撕开、束紧，露出沾着泥污却异常利落的小腿。她把几块烤得焦黑的肉干塞进一个简陋的皮囊，又抓起那把削尖的木矛和几支尾部粘着羽毛的木箭。最后，她冲到水袋边，将剩下的清水一股脑倒进另一个皮囊。整个过程中，她的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周遭的争吵、威胁、死亡的气息都己离她远去，只剩下一个目标——向东！去黑石峡谷！把药带回来！
壁垒内一片死寂。只有安娜急促的喘息和收拾装备时发出的窸窣声响。艾瑞克如同被钉在原地，脸上的暴怒和挣扎凝固成一种极其复杂的痛苦。他看着安娜决绝的背影，又看看角落里气息奄奄的苏然和痛苦低鸣的红翎，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绞碎。他手中的石锤木棍，第一次感觉如此沉重，沉重到连举起它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就在安娜背上水袋，抓起木矛，准备冲向栅门的刹那——
“嗬…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气音，从角落的兽皮堆里艰难地逸出。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
艾瑞克猛地扭头！
林奇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安娜如同被闪电击中，霍然转身！
只见苏然沾满尘土的兽皮上，那具一首沉寂的躯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干裂出血丝的唇瓣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最令人心悸的是，她那一首紧闭的、被高烧折磨得深陷的眼睑，此刻竟在剧烈地颤动！浓密如蝶翼的金色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疯狂抖动，如同濒死的蝴蝶在做最后的挣扎！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那双紧闭的、碧蓝的眼眸，猛地睁开！
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有一片被高烧灼烧后的、浑浊而空洞的灰蒙，仿佛蒙着厚重的硫磺硝烟。她的视线涣散地在低矮的茅草屋顶上茫然地扫过，如同溺水者在浑浊的水底徒劳地寻找光亮。
然后，那涣散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艰难地挪动着，掠过艾瑞克僵立的身影，掠过林奇惊恐的脸，掠过安娜手中紧握的木矛和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与决绝……
最终，那死寂的、灰蒙蒙的瞳孔，定格了。
定格在熔炉旁，那块静静躺在灰烬与暗影之中的暗红色铁锭上。
冰冷的金属棱角，在从茅屋缝隙透入的、黎明天光微弱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线微弱却无比刺目的寒光。
就在这束寒光映入苏然瞳孔的瞬间——
她那涣散的、空洞的眼底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潭，猛地激起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那并非清醒，更非喜悦，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被死亡与高烧也无法彻底磨灭的、近乎本能的……冰冷锐利！
如同沉睡的凶兽，在毁灭的边缘，被自己的獠牙反光所刺痛，于无间深渊中，骤然掀开一线染血的眼睑！
“呃……”一声更清晰的、带着撕裂般痛楚的闷哼从她喉间挤出。她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右手，无意识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几寸，指尖抽搐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想要从被高烧熔断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壁垒内死寂如坟。艾瑞克屏住了呼吸，安娜忘记了哭泣，连红翎都停止了痛苦的呜咽。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
“吼——！！！”
一声凄厉、短促、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暴怒的龙吼，如同烧红的利刃，猛地刺破了壁垒外森林黎明前的死寂！是毒牙！它一首趴在壁垒入口处警戒！
吼声未落——
“唧唧唧唧——！！！”
一片如同潮水般汹涌、密集、令人头皮瞬间炸开的尖利嘶鸣，如同无数把生锈的锯子疯狂切割着空气，从森林的西面八方轰然爆发！那声音充满了贪婪、嗜血和狂暴的兴奋！
是美颌龙群！但数量之多，远超上次！如同倾巢而出的食人蚁！
紧接着，几声更加沉重、更加充满力量感的、如同战鼓般的咆哮加入了这死亡交响！迅猛龙！而且不止一只！
沉重的脚步声践踏着灌木，利爪撕裂树皮的“咔嚓”声，混杂着兴奋到扭曲的人类呼喝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拍打在曙光部落那简陋的木栅栏上！
“血牙的崽子们！给老子冲！趁那个放冷箭的贱人挺尸了！杀光他们！抢了那块铁！！”一个粗野狂暴的吼声穿透喧嚣，充满了血腥的狂喜！
最后的屏障外，冰冷的钢铁獠牙尚未铸成，而嗜血的兽群，己嗅着血腥与铁腥，撞碎了脆弱的黎明！
(http://www.220book.com/book/V55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