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破冰孤儿
井底的废弃后勤仓像一座被遗忘的机械坟墓，锈迹斑斑的钢架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抓钩操控者米沙是个不足十岁的金发男孩，瘦小的身躯裹在褪色的蓝白条纹工作服里，袖口沾满机油污渍。他的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在阴影中泛着幽光，仿佛藏着不属于孩童的深邃秘密。
众人跟随米沙穿过锈蚀的隔离气闸，刺耳的摩擦声回荡在密闭空间，金属闸门闭合的瞬间，温度骤然攀升。暖黄色荧光灯管在头顶蜿蜒延伸，将走廊照得如同浸泡在蜂蜜中。墙壁是斑驳的复合金属板，缝隙间渗出细密水珠，沿着表面缓缓蠕动，像某种活体生物的黏液呼吸。水汽蒸腾中，潮湿的霉味与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交织，令人窒息。
“小心，地滑。”米沙回头提醒，嗓音带着机械摩擦般的沙哑。他赤脚踏过积水，水珠在他足底炸开，竟泛起微弱的磷光。小丽下意识蹲下身，与男孩平视的高度让他能看清对方睫毛上凝结的水珠——那双眼眸深处，似乎藏着无数被冻结的星辰。
米沙用生锈的铜钥匙打开防爆玻璃门，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门后的儿童宿舍是一片斑驳的涂鸦世界：淡粉色的墙壁上，用各色粉笔、指甲油甚至血迹写满“回家”二字。字迹层层叠叠，有的圆润如孩童初学写字，有的尖锐如绝望的抓痕，在暖光下投射出扭曲的阴影。床铺的铁架床歪斜着，被褥早己腐烂成灰，唯有墙角一台锈迹斑斑的老式短波电台仍在工作，旋钮上的绿漆剥落，露出金属骨架。
苏烬的目光瞬间被电台锁定。频率指针死死钉在142.24MHz，与那枚神秘装置的同频数字如出一辙。此刻，电台正播放童声合唱《茉莉花》，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电流撕扯的碎片。旋律本该甜美，此刻却夹杂着刺耳的杂音，仿佛无数孩童在黑暗中呜咽。
“他们说去‘上面’拿太阳，再也没回来。”米沙抬头望向天花板，指尖无意识地在涂鸦上。混凝土顶板上，有一道被强行切割的方形缺口，边缘焦黑如被高温灼烤。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妈妈说，等太阳回来，墙上的字就会开花。”
小丽的手颤抖着抚上涂鸦，指尖触到某处的斑点。是新鲜的泪水吗？还是某种腐蚀性液体？她不敢细想。宿舍角落的钢柜上，散落着褪色的玩具零件：一只断臂的塑料娃娃，半融化的锡兵，以及一本泛黄的日记，封面写着“米沙的星星收藏盒”。翻开页码，潦草的字迹记录着“第37天，妈妈走了”“第89天，天花板在流血”……
苏烬蹲下身，将电台旋钮逆时针转动。电流声骤然增强，童声合唱被彻底淹没，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模糊的男声：“Ω-17样本己进入休眠期……情感共鸣实验第二阶段启动……”话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的蜂鸣。米沙突然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团，金发根根竖起，仿佛有电流穿过他的神经。
“这是Ω-17携带者的摇篮曲。”米沙的声音从指缝间挤出，带着颤抖，“他们被关在‘上面’的玻璃罐里，听这首歌……首到变成太阳的一部分。”他的瞳孔开始泛起诡异的荧光，琥珀色逐渐褪去，露出底下如机械齿轮般的纹路。苏烬猛然想起那枚神秘装置——启动时，瞳孔也曾出现类似的异变。
宿舍温度再度攀升，水珠从墙壁渗出速度加快，在荧光灯下折射出七彩光谱。小丽瞥见某处涂鸦角落，有一串用血渍写成的日期：“2023.12.07，第一批回家”。她咽下喉间的苦涩，轻声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多久了？”
米沙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抓起电台旁的金属扳手，猛地砸向防爆玻璃门。碎裂声震耳欲聋，玻璃碴飞溅中，他尖叫着冲向走廊：“他们回来了！妈妈带着太阳回来了！”琥珀色瞳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齿轮旋转的机械红光。
苏烬一把拽住男孩的衣领，却发现他体温高得惊人，皮肤下仿佛有熔岩流动。走廊尽头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轰鸣。小丽抬头望去，只见一道巨大的液压闸门正在缓缓下降，门缝间渗出刺目的红光——那颜色，与米沙异变的瞳孔如出一辙。
“这是实验室的自毁程序！”苏烬嘶吼，将电台频率猛然调至最高。童声合唱突然清晰起来，所有杂音消失，纯净的歌声如利刃刺破黑暗。米沙的身体剧烈抽搐，机械红光开始褪去，扳手“当啷”落地。液压闸门下降的速度骤然减缓，齿轮卡住的咔嗒声此起彼伏。
“歌声能干扰他们的系统！”小丽抢过电台，将旋钮逆时针旋转至极限。蜂鸣声再度响起，宿舍墙壁的涂鸦开始渗出淡蓝色荧光，所有“回家”二字如活物般扭曲蠕动，最终汇聚成一道发光箭头，指向天花板切割口。
米沙瘫倒在地，瞳孔恢复琥珀色，却布满血丝。他喃喃道：“他们用我们的眼泪做燃料……太阳，不过是更大的牢笼。”苏烬抬头望向切割口，隐约听见上方传来玻璃罐破裂的脆响，以及无数孩童压抑的哭嚎。
液压闸门仍在挣扎下降，但速度己不足以封死通道。三人背靠墙壁，荧光涂鸦的箭头成为唯一的指引。小丽将电台紧紧抱在怀中，童声合唱如锁链般缠绕住机械的轰鸣。苏烬突然意识到，那枚神秘装置或许本就是实验室的产物——而他，或许曾是那些“上面”的玻璃罐中的一员。
“走。”苏烬咬牙，拽起米沙冲向切割口。潮湿的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忽然凝结成冰晶，在荧光中折射出万千碎光，如同无数破碎的星辰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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