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未晚获得了“协助核查”寿宴账目的权力,福安堂的气氛,便一日比一日凝重。
周妈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冰冷的网,正在自己的头顶,缓缓地收紧。
她手下的那些管事们,也一个个变得人心惶惶。
尤其是那个被苏未晚单独“约谈”过的采买管事吴贵,更是终日神思不属,见了她,眼神都躲躲闪闪。
周妈妈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必须反击。
很快,安远侯府的下人圈子里,便开始悄然流传起一些关于新任世子妃的、不那么好听的“闲话”。
“听说了吗?那位世子妃,看着温和,心肠可硬着呢!”
“可不是嘛!那李家庄的李管事,不过是犯了点小错,就被她毫不留情地送进了官府,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还有啊,她查起账来,那叫一个六亲不认!连一文钱的差错,都要揪着不放!底下的人,一个个都快被她逼疯了!”
这些谣言,像长了脚的毒虫,迅速地,爬满了侯府的每一个角落。
它们将苏未晚的“公事公办”,描绘成了“苛待下人”。
将她的“精明能干”,歪曲成了“刻薄无恩”。
这,是后宅妇人最惯用的、也最阴毒的武器。
她们要毁掉的,不是你的权力,而是你的名声。
这些话,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太夫人的耳朵里。
这正中她的下怀。
那一日,苏未晚照例去福安堂请安。
太夫人却连她敬的茶,都没有接。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为人长辈的、不容置疑的“教诲”。
“苏氏。”
“我近来,听了些不好的话。”
“都说你,行事太过严苛,没有半分容人之量。”
“我安远侯府,是百年世家,最重‘仁厚’二字。”
“你身为世子妃,是府里的主母,更要以身作则,宽厚待下。”
“查账之事,本就不是你分内该做的。如今,又闹得府中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我看,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她再一次,拿起了“孝道”与“祖宗规矩”这两件武器。
她要苏未晚,停止查账。
这一次,她的态度,比上一次,还要强硬,还要决绝。
福安堂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低着头,唇角,却都噙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们都在等着看,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世子妃,将如何,在这场正面的对决中,再一次,败下阵来。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
苏未晚在听完太夫人这番话后,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的不甘与愤怒。
反而,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的身子,猛地晃了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母亲……”她的声音,变得虚弱无比,带着一丝浓重的、受了天大委屈的哽咽。
“母亲教训的是。”
“都……都是儿媳的不是。”
“儿媳,只是想为母亲,为夫君分忧,却不想,竟……竟惹出了这许多的是非,让母亲烦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心肝都咳出来一般。
她的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珠。
“儿媳……儿媳知错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两眼一翻,整个人,软软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小姐!”画春发出一声惊呼,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整个福安堂,瞬间,乱成了一团。
太夫人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这个儿媳,竟会如此的“不经事”,当场就气得“病倒”了。
苏未晚被手忙脚乱地,送回了静宜园。
府里最好的大夫,被请了过来。
诊脉的结果,是“心力交瘁,郁结于心,急火攻心,以致气血不畅”。
这个诊断,无可挑剔。
也完美地,印证了她是被太夫人“骂病了”的事实。
一时间,整个侯府,看太夫夫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异样了。
而苏未晚,则顺理成章地,开始了她的“养病”生涯。
她将所有协助查账的权力,都“交还”给了周妈妈。
她对前来探望的赵晏,含着泪,虚弱地说道:“夫君,都是妾身无能。母亲说得对,妾身,确实不是做大事的料。往后,这府中之事,妾身,再也不敢插手了。”
她那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模样,让赵晏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名为“心疼”的、陌生的情绪。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对自己的母亲,也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埋怨。
苏未晚,以退为进。
她用一场恰到好处的“病”,不仅成功地,从这场风波中,抽身而出,还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可怜的受害者。
而真正的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
在她“病倒”的第二日。
她暗中让画春,将一封密信,交给了她早己策反的采买管事,吴贵。
信中,只有一个指令。
让吴贵,在周妈妈重新接手寿宴账目之后,故意,在账目之上,做一个巨大的、足以动摇侯府根基的假账漏洞。
吴贵接到指令,心中虽然惊惧,却不敢有半分违抗。
周妈妈重新夺回了权力,正是志得意满、疏于防范的时候。
她拿过吴贵呈上来的、关于采买寿宴所用金银器皿的账目,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便大笔一挥,批了下去。
她根本没有发现。
在那笔“采买赤金寿桃一百对,共计一万两”的巨大开支之下。
吴贵,按照苏未晚的授意,悄悄地,在后面,又多加了一个“零”。
一万两,瞬间,变成了,十万两。
这个数字,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荒谬。
可它,就那样,被周妈妈的疏忽,和吴贵的故意,给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那本即将呈给太夫人的、最终的总账之中。
苏未晚在床上,“病”了整整十日。
十日之后,她的“病”,终于“痊愈”了。
她恢复了往日的请安。
只是,人,消瘦了一圈,眉宇间,也总是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淡淡的愁绪。
那一日,赵晏的书房里。
太夫人正拿着周妈妈呈上来的、那本“完美无瑕”的寿宴总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晏儿,你看看。”
“这才是做事该有的章法。府中上下,和和气气,寿宴之事,也办得妥妥当帖。”
“不像某些人,本事不大,搅弄是非的能耐,却是不小。”
她意有所指地,敲打着。
赵晏接过账本,正准备翻看。
苏未晚却恰在此时,端着一盅汤羹,款款地,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病后初愈的、浅浅的笑容。
“母亲,夫君。”她行了礼。
她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了赵晏手中的那本账册。
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轻轻地“咦”了一声。
“夫君,这……这是寿宴的总账吗?”
赵晏点了点头。
苏未晚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妾身能……看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妾身只是好奇,这般盛大的寿宴,总共,是花了多少银两。”
赵晏看着她那副纯粹是好奇宝宝的模样,便将账本,递给了她。
苏未晚接过账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当她翻到,记录着采买金银器皿的那一页时。
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她的手,一抖。
手中的那本账册,竟“不慎”地,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赵晏问道。
苏未晚连忙俯身,将账册捡起,脸上,却是一片煞白的、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夫君!”她的声音,都变了调。
“妾身……妾身是不是眼花了?”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那一行“赤金寿桃十万两”的记录。
“这……这上面记着,采买寿桃,花了……花了十万两白银?”
“我们侯府的库房,一年的总进项,也不过就二十万两左右!”
“一场寿宴,光是买寿桃,就花掉了半年家业?”
“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话,像一记惊雷,在安静的书房里,轰然炸响!
赵晏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一把夺过账册,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个多出来的、“零”上。
而一旁的太夫人,在听到“十万两”这个数字时,也整个人,都懵了。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知道账目有问题,却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出了如此巨大、如此荒谬的、足以动摇整个侯府根基的财务窟窿!
苏未晚看着他们二人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她知道,她那最致命的一击,己经,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周妈妈,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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