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老宅的铜环门环被佣人推开时，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像敲在楚瑶紧绷的神经上。她站在雕花门廊下，仰头望着这座爬满常春藤的哥特式建筑，砖缝里还嵌着上世纪的雨痕。周丽穿着香槟色真丝旗袍，站在二楼露台朝她挥手，珍珠项链在夕阳下滚过锁骨，像一串冰冷的泪滴。
“瑶瑶快上来，”周丽的声音裹着晚风飘下来，带着刻意调制的温柔，“你的房间我亲自布置了三天，保证合你心意。”
楚瑶提着帆布包踏上石阶，包带勒得掌心发红。帆布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从医院带出来的病历，与这座能跑开马车的老宅相比，显得格外寒酸。她注意到门廊立柱的第三块砖比别处松动，用指尖敲了敲，果然听到空洞的回响——里面多半藏着监听设备。
二楼走廊铺着波斯地毯，踩上去像陷进云朵里。周丽引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黄铜门把手上缠着崭新的红绸带。“按老规矩系了红绸，驱邪避秽，”周丽笑着解开绸带，推开门的瞬间，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林雅生前最喜欢这间房，阳光能照到午后三点。”
楚瑶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欧式西柱床的帷幔垂到地面，银质烛台摆在床头柜上，梳妆镜嵌在雕花梨木镜框里，镜框上的蔷薇花纹被打磨得发亮。最显眼的是梳妆台上的水晶音乐盒，旋转的芭蕾舞者穿着粉色纱裙，裙摆上的水钻折射出细碎的光。
“周阿姨费心了。”楚瑶放下帆布包，手指抚过梳妆台的木纹——第三朵蔷薇花的花瓣边缘有个针孔大小的圆点，在光线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她转身时，裙摆扫过床脚，恰好遮住床头柜上的童话书，眼角余光瞥见《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书页间夹着张彩色卡片。
“都是应该的，”周丽走到衣柜前，轻轻拉开柜门，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连衣裙，从香奈儿的粗花呢套装到迪奥的星空裙，标签都没拆，“知道你刚回来没带什么衣服，按你的尺码挑了些，不喜欢再让裁缝重做。”
楚瑶盯着衣柜深处——左侧隔板与柜体的缝隙里，露出半厘米银色金属边，边缘闪着微弱的绿光。她在工地做监理助理时见过同款报警器，震动超过60分贝就会触发警报，通常用在存放贵重材料的仓库。
“太贵重了，我平时穿工装惯了。”楚瑶拿起一件白色棉裙，手指看似随意地拂过衣柜隔板，指甲盖刮到金属边时停顿了半秒，“倒是这音乐盒很漂亮，是古董吗？”
周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林雅的遗物，她年轻时在巴黎买的。”她走到床边，拿起那本《爱丽丝梦游仙境》，“你小时候最喜欢听这个故事，我特意找出来的。”
楚瑶接过书时，指尖捏住了那页夹着卡片的纸。卡片边缘硌得指腹发疼，她不动声色地翻到夹卡片的页面——上面印着个没有眼睛的兔子，兔子手里的怀表指针永远指向三点，表盘里写着“迟到的人会被吃掉”。
“谢谢周阿姨，我很喜欢。”楚瑶合上书，转身将它放回床头柜，恰好挡住卡片露出的边角。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布偶兔，兔子的玻璃眼珠在光线下亮得惊人，“这个玩偶真可爱，是楚玥妹妹送的吗？”
“是我让人买的，”周丽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觉得和你小时候玩的那个很像。”
楚瑶微笑着将布偶兔摆在梳妆镜正前方，调整角度时，玻璃眼珠恰好对准那朵藏着摄像头的蔷薇花。“这样每天醒来就能看到它了。”她退后两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镜中的布偶兔歪着头，仿佛在朝某个看不见的眼睛眨眼。
周丽离开后，楚瑶立刻反锁房门。她走到梳妆台前，布偶兔的玻璃眼珠清晰地映出她的动作——她用发夹撬开蔷薇花瓣，露出里面的针孔摄像头，数据线沿着镜框内侧延伸到墙壁插座。她拔出摄像头时，金属线发出轻微的“嘶”声，像毒蛇吐信。
“第一样。”楚瑶将摄像头扔进帆布包，转身走向衣柜。她从工具箱里拿出绝缘胶带，在报警器的感应区缠了三层，绿光立刻变成死寂的灰。拉开夹层时，里面果然藏着个微型录音笔，正忠实地记录着房间里的一切声响。
最后，她翻开那本《爱丽丝梦游仙境》，将那张诡异的卡片抽出来。卡片背面印着楚瑶在医院的照片，嘴角还沾着药膏，旁边用红笔写着“你不属于这里”。她冷笑一声，将卡片撕成碎片扔进马桶，听着水流将纸屑卷走的声音，像在埋葬某个肮脏的秘密。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楚瑶撩开窗帘一角。沈墨的黑色宾利停在花园深处，他倚着车门抽烟，打火机的火苗在暮色中亮了一下。看到楚瑶的身影，他举起烟盒晃了晃，烟盒侧面的反光在布偶兔的玻璃眼珠上一闪而过。
楚瑶对着窗外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将布偶兔的位置微调了半寸，确保摄像头能拍到整个房间。她坐在床沿，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嘴角还挂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淬着冰。
这座华丽的牢笼，她接下了。而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很快就会看到他们想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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